【盛中国日本】我的夫君名叫盛中国
导读:盛中国,我国著名小提琴演奏家,他演奏的“梁祝”,如泣如诉,为广大的音乐爱好者所熟知。而比他小20岁的日本籍夫人濑田裕子,也是日本著名青年钢琴家,1997年她成为第一个在中国演奏《黄河》的外国钢琴家。
她与盛中国琴瑟合鸣,从1987年合作至今,每年演出100余场,深受中日两国人民的喜爱和敬慕。两人于1994年喜结连理,是一对闻名于世的音乐夫妻搭档。笔者在这对夫妻位于北京的罗马花园寓所,倾听了濑田裕子讲述她与盛中国相知、相恋,在音乐中相伴的浪漫爱情故事……
我们的相爱如同小提琴与钢琴,默契到没有痕迹
1987年,盛中国要在日本举办个人音乐会,需要找一个钢琴伴奏。也算是命中注定的吧,盛中国的经纪人中山女士,特意向他推荐了刚刚从日本国立音乐学院毕业不久的我,那年我27岁。
由于中山女士是一个中国通,所以一直以来,盛中国都很信赖她。在这以后,她就陆续向盛中国介绍了一些我的情况,如我两岁时就喜欢由母亲抱着坐在外祖母送的钢琴边玩耍,五岁时开始接受正规的钢琴训练,六岁我就登台演奏舒伯特为两架钢琴同时演奏而创作的协奏曲,被评论家誉为“神童”。而后,进入日本国立音乐学院学习,毕业后还不断来往于中日之间进行演奏。
在听完中山女士的这些简介后,盛中国就递给中山女士一本法国作曲家弗兰克的《A大调小提琴奏鸣曲》,请她把曲谱转交给我。该曲全长20多分钟,是一支很有难度的钢琴曲。
一个星期以后的一个晴朗的早晨,盛中国来到我家,第一次听我弹了钢琴。那个时候我们语言不通,但我看他听着听着就露出了笑容。一曲弹罢,他通过中山女士的翻译向我说:“就这么定了,我决定在日本的演出由你来为我伴奏。”
结果盛中国在日本的独奏音乐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的小提琴时而哀婉忧伤,时而快乐激昂,而我的钢琴伴奏与他的小提琴也同时和鸣着,我们一起沉醉在无国界的琴音中。
1992年,大地震之后的神户一片悲哀。就在那悲凉的气氛中,在一座不太宽敞的木屋里,却突然飘出了一缕肃穆的琴声。屋外挤满了人,屋里更是座无虚席,每个人都表情肃穆,都在倾听屋中那肃穆的小提琴声,都注视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异国小提琴家。
琴声婉转,如清溪,抚摸着干涸的河谷;像细浪,轻揉着破碎的岩石。在场的日本人无不为之动容。而演奏小提琴的是位中国人,他就是中国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盛中国。原来,他不远千里来到神户灾区向受灾者慰问了!由于演出场所局限,没有钢琴可以让我演奏,我就只好在一旁感动地陪伴着盛中国演出。
这位善良的中国人以琴声表达出自己对我们日本国灾民的关切与问候。我与在场所有人的感情不知不觉地融入这对生活充满爱意与热情的琴声之中了。
慰问演出结束后,盛中国到门口送每一位听众,一位老妇人拉着盛中国的手说:“本来全家人都走了,我也不想活了,今天听了先生的演奏,我要好好地活下去,以此来感谢先生。”
由于赈灾演出是完全的义演,盛中国把主办单位送来的路费、宿费都退了回去。日本主办者说:“这是先生该得到的。”盛中国坚持不要,令在场的日本人感动不已。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敬佩起他来了。
1993年夏天,我们应邀到一家大饭店开独奏音乐会。第一场的听众都是大款。盛中国与我在演奏前,与到场的富翁们约法三章:听演奏的时候,一不许吃东西;二不许喝酒,因为这是高雅音乐,不是杂耍;三不用麦克风,听真音乐。
这一下,倒让那些大款们肃然起来了。当琴声一响起,这些人真的被吸引进入了琴声的意境。盛中国演奏了《梁祝》,我弹奏了外国名曲,四座也真是“东船西舫悄无声”。等琴声结束,听众依然在倾听,到盛中国收拾小提琴鞠躬下台时,他们才醒悟,演出结束了。于是,掌声雷动。本来不懂音乐的人,也不由得感慨地说:“我们感觉音乐会太短了,真的没有听够。”看他们的表情,都好像换了仙骨似的。
融入盛氏家族那温暖的怀抱
1992年,我在北京见到了盛中国的妈妈。盛妈妈听了我和盛中国的音乐会,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裕子,好啊,好啊!要是盛中国的爸爸活着就好了,他喜欢勤奋、有出息的好孩子。欢迎你加入到盛氏家族中来。”
我的父亲是一个极其内向的人,他也非常喜欢盛中国。有一次,盛中国闹肚子了,爸爸很是牵挂,每天都会从东京的家里打电话到北京我们的寓所问候。因为言语不通,需要我来做翻译。“要是能直接交流就更好了,我喜欢听盛中国的声音。”爸爸遗憾地说。
记得1994年的一天,我们就要结婚了,盛中国突然对我说:“妈妈问我她要不要搬出去?”
当时,盛中国的妈妈住在和平里中国交响乐团分给盛中国的四室一厅的房子里,那套房子里还住着盛中国的四弟盛中真一家。当时我们还没有买罗马花园这套房子。但是我知道,盛中国是一个有着11个孩子的盛氏家族的长子,而自从盛中国的爸爸--“盛氏小提琴之家”的缔造者盛雪老先生去世以后,他便把妈妈接到了身边,以便照料这位把11个儿女培养成为音乐人才的、可敬可爱的,甚至可以说伟大的妈妈。
我怎么能够因为我嫁给盛中国就让老人家离开儿子啊!那太没道理了。我连忙说:“让妈妈搬出去做什么?她老人家为儿女想得太多了,惟独不想自己。”
我很难忘记盛中国同我讲起的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那是1984年,躺在病榻上的盛爸爸病危的那一夜,远在北京的盛中国也感到腹痛如绞、心情烦躁,几分钟之后就接到了三弟从南京打来说盛爸爸病危的电话……
我知道在盛中国的父亲盛雪去世后,盛妈妈朱冰是在盛中龙、盛中荔和盛中红的搀扶下,捧着盛爸爸的骨灰登上了北上的列车来到北京的。
盛中国在北京的家里摆了盛爸爸的灵位,摆上了鲜花和祭品。盛爸爸生前没能和大儿子在一起,他去世后,老人家倾注心血最多的大儿子还是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最终成为了一名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小提琴演奏家……
“盛中国喜欢的,我都喜欢。我喜欢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我们就住在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我郑重地表达了我的心愿。就这样,我和盛中国的妈妈、弟弟盛中真一直生活在一起。我喜欢听盛中国的妈妈讲述她的许多故事。我深深地爱着我的中国婆婆,爱着盛氏家族的每一位成员。
2000年春节期间,我和盛中国喜欢在闲暇时去燕莎购物中心旁边的花卉市场,我喜欢去那里闻花朵的香气。我知道盛妈妈爱花,她老人家的床边、桌子上,甚至地上,常常摆放着我和盛中国从音乐会上带回来的朋友们敬献的鲜花。我从心底里感叹,盛妈妈才是最应该接受鲜花与赞美的人。我更知道:盛中国,这个天底下最孝顺的儿子,除了拉好小提琴,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盛妈妈身体健康,看到盛妈妈心满意足、天天快乐的笑容。
盛中国抚慰我的失母之痛
1998年,富士山依然白雪皑皑,那个冬天有我生命中最寒冷灰色的记忆。妈妈的去世是我生命中的难关,幸好有最善解人意、与我相濡以沫的盛中国在我身边。
那一年的1月20日,爸爸从东京的家里给我打来电话,说妈妈生病了。我马上赶回东京,来到爸爸当院长的医院,妈妈的主治医生说:“你妈妈已经是肺癌晚期了,她余下的时光已经很有限,作为亲人你们珍惜这最后的时间吧。”悲痛之余,我想起我们在我妈妈的老家还有演出,就给在北京的盛中国打电话,他说他马上买飞机票赶到东京来陪我。
盛中国来东京的那一天北京下着大雪,他乘坐的班机迟迟不能起飞,爸爸就不停地打电话与他联络。本来如果按时起飞,他应该中午就到的。所以,我妈妈躺在病床上就一直在担心他,“可怜哪,下雪了飞机里会有东西吃吗?盛中国会不会挨饿啊!”老人家躺在病床上就这么一直念叨着,直到盛中国晚上来到医院,妈妈亲眼看到他才放下心来。
为了陪我妈妈,盛中国提议我们在医院练琴,合伴奏。他把小提琴带到医院来了,我们就趁妈妈去检查照这个那个片子时,用医院摆放在会议室里的钢琴去合伴奏。这个钢琴是我们家捐给医院的。
转眼25号到了,我看着不停咳嗽的妈妈,心如刀绞。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这个时候她非常需要我在身边。当妈妈得知我不想去演出时,非常着急:“妈妈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我的女儿能在舞台上弹奏钢琴,看到你举办独奏音乐会,成为钢琴家,妈妈为你自豪;另一个心愿就是看到你快乐、幸福,你现在有盛中国疼爱呵护你,并且帮助你事业成功,妈妈真为你感到高兴。遗憾的是,我不能到音乐厅听你弹钢琴。”
坚强的妈妈最后又嘱咐我:“裕子,你们放心去吧,你赶快回家早点准备好东西,晚上别往医院跑了,演出前让盛中国多睡些觉,照顾好他。听妈的话,我在医院祝你们演出成功!”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最疼爱我的妈妈留给我的最后的几句话。演出前我的心情非常不好,尽管有盛中国在我身边不停地安慰我:“妈妈不会有事儿的,不会有事儿的。”但我还是不愿意换演出的衣服。演出前几分钟,我给在医院陪妈妈的爸爸和舅舅、弟弟打电话,舅舅在电话里说:“好好演奏,但是演奏完赶快回来,不管有多晚,明确地说,一定要赶在今天晚上回来。”我听着不对劲,心里不由得一阵绞痛。
那天,由于担心妈妈,我的演出状态很不好。演出完了已经是9点了,我们赶快赶回东京。父亲在车站接我们。在车上,我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盛中国的手……当到妈妈的病床前时,妈妈的呼吸已很困难了,真是见我亲爱的妈妈最后一面了!我最亲的人终于就这么走了。我当场失声痛哭。
盛中国为了陪我,把我们很多演出邀请都往后推了。日本的风俗是亲人走后的49天要陪亲人的骨灰。我妈妈去世的当天要不停焚香,第二天再把骨灰送到庙里去。这个香不能断,每枝香只有两个手指长,一枝香只能燃烧20分钟。我们让爸爸和弟弟都去睡了,我和盛中国在妈妈生前做茶道的房间里,也是妈妈的灵堂,守着妈妈的骨灰。
事后有很多人问我,你一生中最大的难关是什么?我想就是失去母亲的那段日子。作为夫妻,盛中国对我的体恤恩情是我一辈子都牢记的。我想最遗憾的是,盛中国父亲盛雪的突然辞世也令他痛苦万分,可惜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他,不能与他分担忧愁。
夫君一言:送金送银不如送辉煌
作为盛中国的妻子,我是幸福的。大家知道,我被中国人民熟知,是以无国界的音乐为桥梁的。盛中国对我的成长付出的心血更是功不可没。
在北京罗马花园、和平里的寓所里,分别摆放着我的两架三角钢琴。这两架钢琴,是我和盛中国一起挑选的。家中每日琴声不断,我用心地体味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在盛中国的提议下,我演奏了著名作曲家冼星海的《黄河》,从而成为外国人在中国演奏《黄河》的第一人。
1999年,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4周年之际,我作为一个日本钢琴家,演奏了《黄河》,这是非常有意义的。琴声诉说着战争带给人民的灾难与痛苦,而世界上任何国家的人民都是爱好和平的。中国媒体对我作出了这样的评价:“濑田裕子的演奏,有散文般的细腻,好像从心里发出的音乐。她本人也具有诗人的气质,被国际音乐人士赞誉为大家闺秀”。
在我和盛中国的感召下,我们两家人的感情一直很融洽。我的妈妈在世时非常喜欢盛中国,盛中国第一次拜访我父母时送给妈妈的泥人、檀香扇一直摆在我父母家中最醒目的地方;他送给爸爸的真丝质地的领带,更是时常打在老人家的胸前。
而我弟弟也特别喜欢这个哥哥,我们常常一起去制作陶罐。在我舅舅的影响下,盛中国也收藏古董。最近,我们还在舅舅的陪同下,到东京买了董其昌的一幅山水画,我们把这幅名画挂在罗马花园的家中我的钢琴旁边。我们一致认为:爱情之花,是需经常浇水施肥除草细心养护才能娇艳美丽,开放长久。爱是互相的,是要两个人不断创造的。
2000年3月28日,我在日本东京著名的卡萨尔斯音乐厅举办了个人钢琴独奏音乐会。早晨,盛中国对坐在钢琴旁边的我说:“今天的午餐交给我了,演出服装我也为你准备好,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练琴好了。”因为每次音乐会之前就像战士要上战场,紧张、劳累、兴奋总令我们吃不下饭;演出时只好吃一些巧克力,喝一点牛奶,水是不敢多喝的,怕上厕所。
而这餐午饭,可真是香甜。盛中国亲自去买菜购料,南瓜炖肉、红烧羊排、白米饭、南瓜汤……闻到饭菜散发的香气,我食欲大增,吃了很多,直到晚上音乐会结束肚子还没有感到饥饿。
音乐会后的酒会上我作了发言:“我首先感谢来到这里听我的独奏音乐会的听众、同行、专家和学者。我还要说的是: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先生、中国小提琴演奏家盛中国对我多年来的鼓励、帮助与支持。”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音乐会后回到家里,我和盛中国把朋友们送的鲜花摆放在大大小小二十几个花瓶里。每次音乐会后,我们都可以开一个小花店。我们总是把象征着爱情与美满的一大束红玫瑰、百合花和盛中国的小提琴放在我的三角钢琴上。鲜花、掌声、令人迷醉的琴音就这样陪伴着我们这对“神仙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