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俊峰的妻子张晶妻子张晶:夏俊峰若死我将永远沉默

2018-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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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 9月25日凌晨,夏俊峰的妻子张晶辗转难眠,几近崩溃,"四年多来,这是第三次……对着微博我只有哭,不知道还能怎样?". 数小时前,网上风传夏俊峰死刑复核结果已下,张晶在微博上守夜呼喊,婆婆在客厅点香拜佛,一个个磕着响头.两个女人彷徨无助,等待最后的结局. 噩耗还是来了,凌晨5点多,法院来人通知她会见夏俊峰最后一面,"我疯了".上午8点多,她在电话中告诉记者,已见完夏俊峰. 这个为丈夫奔走疾呼多年的女人,在电话中轻声说"我刚见过夏俊峰了

9月25日凌晨,夏俊峰的妻子张晶辗转难眠,几近崩溃,"四年多来,这是第三次……对着微博我只有哭,不知道还能怎样?"。

数小时前,网上风传夏俊峰死刑复核结果已下,张晶在微博上守夜呼喊,婆婆在客厅点香拜佛,一个个磕着响头。两个女人彷徨无助,等待最后的结局。

噩耗还是来了,凌晨5点多,法院来人通知她会见夏俊峰最后一面,"我疯了"。上午8点多,她在电话中告诉记者,已见完夏俊峰。

这个为丈夫奔走疾呼多年的女人,在电话中轻声说"我刚见过夏俊峰了,刚回来,见了半小时",声音很平静,只是在喧闹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孱弱。

去年年底,网上曾风传过一次"夏俊峰被核准死刑",张晶熟练地微博否认、与粉丝互动。她甚至有些庆幸:有人造谣就代表着大家还关注。可惜,这一次已不是谣言。这个只有初中学历身材瘦小的东北女人接受搜狐专访时曾说:"夏俊峰要是死了,我将永远沉默"。

悲伤

"强强吓坏了",张晶在电话中轻声说。

强强是她和夏俊峰的儿子,在刚刚那个绝望的黑夜,她生怕惊动儿子,可是儿子还是察觉到异常。会面时,张晶没有带强强过去,她让强强按照正常时间去上学了,"出门时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与丈夫见面时,她解释,希望他理解并原谅自己没有带儿子来的决定,"(对儿子)太残酷了"。

张晶、夏父母、夏的三位姐姐共6位家属坐法院的车去了派出所,会见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夏俊峰反复说,让张晶照顾好父母,照顾好儿子。张晶说,最后一次会面,夏俊峰仍然对结果不服,坚持自己是正当防卫。

会面时,夏俊峰希望与家人合影,但请求被拒绝了。夏俊峰改为希望可以给他拍一张照片留给儿子,请求再次被拒绝了。

悲伤笼罩着这个即将破碎的家庭。会面后,夏俊峰的妈妈精神崩溃,一直躲在房间里哭,说话语无伦次。

虽然已经"谣传"过多次,但这个结局仍然来得很突兀。去年那一次谣传"执行日"是周日,周末出结果的可能性不大。何况,她和律师陈有西都没有收到官方通知,所以那次张晶很淡定。

连婆婆苏秀君当时都知道那是假消息——前几次每逢开庭和终审,提前两三天,楼下就会出现蹲守人员,一名一米八多的壮汉,甚至跟踪过她送孙子强强上学。

当时,她决定发布一条正式的辟谣贴,避免网友担心。帖子内容只经过了几分钟的简单构想:否认谣传消息、感谢关注者、承诺会及时公布进展。很快有数百名网友转发,但次日早上,仍然有网友在发问"上午夏俊峰案终审,怎么没有动静?"

"很感动,这么多人转发,说明大家都在关注",事实上,几个月前,张晶刚因网络传言虚惊一场。当时,一名网友误以为夏俊峰被核准死刑,在微博中掀起"刀下留人"的转发狂潮。

"当时被吓住了",消息说得并不详尽,只是称近期要出结果,张晶琢磨,可能是内部传出来的消息。正想找律师陈有西求证,她看到了律师发布的辟谣贴:仍在继续等待,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那场乌龙带来了意外惊喜:年轻时候的偶像、台湾艺人伊能静通过私信与她联系,提出一些关于呼吁方面的建议。"惊呆了,反复看她的微薄页面,确定真的是她",两人私信聊了一会儿,张晶解释了无法采纳建议的原因,对方理解,继而表示,如果有需要用钱的时候,可以联系她。

"上学时候特别喜欢听她的歌,没成想现在能说上话",琢磨了好久,张晶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表达自己多年来的钦慕,"这种场合不合适"。

然而这一次,张晶期盼的"乌龙"结局没有到来,虽然律师陈有西在9月24日晚上,表示没有受到任何官方消息,但噩耗还是在清晨到来。

9月25日上午,沈阳中院官方微博发布消息称,夏俊峰将于当日执行死刑。

为丈夫奔走四年的妻子张晶,一切努力,已经在这个清冷的晚秋早晨划上了句号。

死路

2009年5月16日,夏俊峰挥起切香肠的小刀,将城管申凯、张卫东刺倒在血泊,从那一刻起,张晶的生活开始发生巨变,踏上救夫之路。

最初的时光最难熬。家里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没有笑脸,没有交谈,婆婆做的简单饭菜,一家人能吃好几天,"谁都咽不下去"。张晶总把自己关在屋里哭。担心她晚上出事,婆婆苏秀君陪她睡了一个多月。

当时,辽宁电视台的一档节目刺痛了她。节目称,辽宁警方破获重大刑事案件,已经将穷凶恶极的杀人者抓捕归案,所说正是夏俊峰。但其中所述内容,与张晶了解的内容相差甚远。

"不能让老公冤死",她决定上访。婆婆苏秀君没有反对,"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了",她拜访了一些认识的老上访户,请教上访知识,包括如何隐蔽口音和身份,避免被截访人员带回来,并告诉给儿媳妇。

8月份,她和婆婆开始信佛,为两名死者超度,也寻找心里依托。他们在寺院里为死者供奉牌位,每月初一和十五,去佛堂念经超度,从下午1点多开始,持续5个多小时,数百遍的跪拜和磕头,张晶第二天基本起不来床。他们在家中也供上了佛像,婆婆苏秀君开始吃素,每天磕头念经。

她们还去找了死者家属,一见面就跪下,寻求对方原谅,但每次都被对方哭着骂着赶出来。张晶如今已经不愿详述当时的狼狈,"站在他们角度想想,也可以理解"。——据媒体报道,案发后,政府各补助两户死者90万元,但家属对夏俊峰的行为不能谅解,宁愿放弃民事赔偿,也要坚持判处死刑。

2009年11月11日,年轻人口中的光棍节,张晶觉得日期很不吉利的一天,沈阳中级法院一审做出判决,夏俊峰被判死刑。

张晶已记不清如何走出法庭,如何去律师事务所,如何去火车站登上去北京的火车,记忆中,那天沈阳降温,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抵达北京后的境况更惨。晚上11点多到站,她只能在车站外的天桥边来回溜达。熬到凌晨4点多,她终于等到头班公交车赶到上访接待处。天空开始飘雪,她羽绒服帽子上的毛越来越湿,越来越沉。

8点,接待处开门。排在第四个的张晶把材料递进去,马上被退了出来,"来早了!"左右打听她才得知,来这上访必须等到二审终审。"到时候就来不及了",支撑她来北京的信念瞬间崩塌,"完了,老公一定要死了,我改变不了了。"

上访接待处紧邻护城河,张晶在河边徘徊了很久,"抬个脚的事儿,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桥下搭窝棚住着的上访老头发现了,忙过来喊"姑娘,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家里有孩子吧!"

她想起以前和老公看电视时开玩笑,讨论谁先死的问题,最后她做出让步,承诺先让老公走,以免承受失去之痛,"我要实现诺言"。

大佬

在现实生活中屡屡碰壁陷入绝境,她决定求助于网络。

网友"屠夫"成为第一位推手,在网友的推荐下,她找到了"屠夫"的联系方式,"我每天给他发短信,讲家里情况,讲儿子故事"。"屠夫"最终来到沈阳,了解情况后决定相助。

这个曾经爆出邓玉娇案的网络达人,教张晶如何在各大论坛发帖,如何求关注。她当时公布了手机号和捐款账号,寻求社会支持。

最初反响并不算热烈,张晶前期收到1万元左右捐款,但让她振奋的是,律师滕彪愿意当法律援助律师,免费进行二审辩护。此前,张晶为请律师,已经花费了6万元。

然而,坏消息也不期而至。2011年5月9日,二审终审,依然是判处死刑。"很难办了","屠夫"看法也不乐观。她决定做最后一搏:去北京,找媒体帮忙。

诗人赵丽华接待了她,找律师、接受采访,在张晶记忆里,那两天过得很忙乱,最多时一天有三场采访。搜狐、新浪、腾讯等几家门户网站也找上门来,邀请她开通微博,"我根本不知道微博是什么,他们说操作很简单,跟写日记差不多,对案子有帮助,我就照做了。"

5月11日,她用使了六年的诺基亚绿屏手机发出第一条微博,微博中自我介绍称"夏俊峰的妻子。不懂上网,将用短信和大家交流"——由于手机落后以及对网络的不了解,她只会用发短信的形式发布微博,连网友的回复都看不到。

"大腕"的关注,迅速奠定了她在网络世界里的地位。拥有180多万粉丝的童话大王郑渊洁当天就关注了她,并发布微博称:"夏俊峰的妻子张晶开围脖了@沈阳张晶她现在的粉丝是1537人。我成为她的第1538名粉丝。如果你认为夏俊峰罪不该死,请用关注张晶的方式表明你的态度。我希望今晚张晶的围脖至少站着上万人,表明我们的态度:城管制度必须改革。"

那一夜,张晶的微博粉丝突破了3万。事态开始悄然改变。

更多社会名流加入其中。李承鹏捐出十万稿费,陆川捐出一万元,湖南律师杨金柱送给她一台笔记本电脑;知名律师陈有西愿意免费代理。而关注她的普通网友也越来越多:郑渊洁发起联名恳求高法刀下留人的征集帖,评论有1.8万多条;李承鹏为此事写的短文《杀人者父亲》,有72万次浏览和2万多条评论;有网友还送来一部国产智能手机,她终于学会用手机看微博。

通过网络发力,张晶收到的捐款,累计超过30万。

几个月后,关于案子的细节和进展,张晶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每天新增的粉丝量也在减少,"得想点办法,有关注度才能救老公"。

她试着发布儿子强强的画作,这个在幼儿园就被老师夸有绘画天赋的孩子,曾经连续几年收到去北京参加比赛的邀请,不过都因为家里没钱,未能成行。很快有网友留言夸赞,称喜欢这些丙烯画,起初张晶以为大伙只是同情和可怜,但随后,强强的粉丝队伍越来越庞大。

她的微博内容越来越丰富,包括与案件相关的资讯、强强画作、其他热门事件、各类求助信息等。婆婆苏秀君发现,每晚其他人都准备睡下时,张晶就开始坐到电脑前捣鼓,"五毛、僵尸粉、公知"这些家人听不懂的词汇,也开始频频出现在她嘴边。

她的粉丝逐渐涨到5万,不少人微博私信她求助,希望她帮忙转发自己的不幸,还有人找到沈阳,向她当面请教如何打官司、请律师。"最开始有帮助就转发,但好几次都是假信息,被人骂我瞎转,后来就开始谨慎了"。

有时她也会收到"祝你老公早日判死刑"之类的私信,但更多网友是祝福和支持,张晶觉得,自己身后有一大群人。

展望

2011年下半年起,夏家境况开始明显好转。

"眼界宽了,心也放宽了",张晶开始频繁奔走于沈阳和北京之间,参加各种活动,在座谈会中发言。她出席了搜狐2012年年会,见到崔永元、邓飞等知名媒体人,年底,她还入选一家时尚杂志"2011年正能量十大女星",在北京的摄影棚里,穿着吊带装拍照,"接受采访前,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家时尚杂志,但只要是能增加曝光,让网友持续关注,都行。"

一部反映夏家几代人的纪录片《朝来寒雨风来风》拍摄完毕,导演认为有望在国外获奖。不少艺术圈的人与她接触,聊强强的画,这让她觉得看到了奔头,"知道孩子今后学画的路怎么走了"。

而面对记者和律师,张晶也学会更加清晰地表述,她甚至已经不习惯家里人说话办事的节奏,"你怎么这么笨呢?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整不明白呢?"关系最好的二姐经常成为她"训斥"的对象。

"天塌下来"的感觉不再那么强烈。在北京,她结识了不少单身带孩子的女性,继而发现,这样的生活也并非不可以,"下半生我可以为儿子而活"。

强强也慢慢发生着改变。他的画作受到圈内人关注,今年暑假,两场小规模的画展在武汉、上海举办,最高的一幅画作成交价达到18000元。10月,班里同学意外知道了夏家的事情,大伙儿偷偷开了场会,不少女孩落泪,而男孩们则决定"再也不欺负强强了"——此前一两年,沉默的强强有时在学校被欺负,最严重的一次被打成了轻微脑震荡。

虽然"搞不懂网络里的事情",但婆婆苏秀君发现,儿媳妇和孙子都变得开朗有精神了,这让她宽慰不少。去年大年初五,她给老伴煮了盘环卫队发的速冻饺子,象征性过了个节。儿子被捕后,这还是头一次。

等待还在继续。张晶曾做了最坏的打算,"我能挺过去",下半辈子,儿子会成为她最大的支柱。"网络里一呼百应的情况肯定不会一直持续",她说,夏俊峰如果死了,她就不再接受采访,一遍遍回述走过的路。

有名叫"摄影阿文"的网友曾经许诺,在夫妻团聚的那一天,要为他们补拍一套婚纱照,弥补他们结婚时因为钱少没能拍照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