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仲平元设计 客从何处来 | 你没听过的王平仲【设计联·1288期】
到了伦敦之后,我一直觉得这个地方提供给我太多的养分。我很爱这个环境,我很喜欢这种做设计的方式,我喜欢这边的学习氛围,所有的人都很棒。有时候天气不好,对我来说偶尔下小雨不是大问题。我曾经想过这可能是我最后想要停留的地方。毕业了之后,在一家不错的设计公司工作,同时做建筑和室内,一直过着充实很平静地生活。很久没有一个环境让我身心灵都可以很平静做我想做的事情,所以当时一直很想留在伦敦,长期地生活下去。
但是可能是一种宿命吧,当我真的想要留下来的时候,有一天我接到奶奶的电话。奶奶哭着告诉我,你可不可以回台湾一趟。原来我爷爷那时候已经病危快要离开了。我很慌张地定了返回台湾的机票,跑到旅行社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什么机票,只要能让我用最快的方式回到台湾,不管是什么时间,只要让我回台湾就好。那一刹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极少数的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状况,当时非常紧张,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便买了一张机票,急匆匆地回到台湾,到了台湾后发现,原来飞机停在桃园机场。桃园机场在台湾北部,而我奶奶家在南部高雄。当时完全没有考虑,可见我当时心慌乱七八糟随便订的机票。到了机场才知道完蛋了,赶快立刻问有没有转机的机票,好在那时候还有晚上最后一班到高雄的飞机,上了飞机赶快冲回高雄,再换出租车赶到医院里面,希望能够看到爷爷最后一面。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我拖着行李箱到医院,冲过走道,跑到爷爷的病床。全家几十号人远亲近邻都在我爷爷身边,那个场景很壮观,也很肃穆,非常难过。我回到高雄,到病房的时候,看到我爷爷,我就靠近我爷爷,眼泪就一直停不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总觉得很难过,同时也很紧张很沮丧很不知所措。为了爷爷,千辛万苦地跑回来,又搭飞机又搭车。看到爷爷时忽然觉得自己要坚强起来,不能让爷爷看到我软弱的那一面。因为爷爷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但爷爷那时候已经插管,不能说话了,身体微微动了几下。
当时我好怕这一幕马上就要发生,我很怕来不及做很多事情,来不及说很多事情,所以就低下头靠在我爷爷耳边,然后跟他说了一些悄悄话。主要内容大致是说我在伦敦过得很好,什么都很棒,学业OK、工作OK、感情OK,请他放心,你的长孙回来了。
爷爷当时不能说话,但是我觉得他可能有听到我讲什么吧。我千辛万苦地赶回来,其实好像也只能说这些话,与他就心灵相通吧!当时奶奶坐在椅子上,全家都站着,一直等到最后一刻,爷爷咽下最后一口气,心电图从曲线变成水平线。
记得那一刻好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奶奶说了一声跪下,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看着爷爷我的眼睛就开始湿了,就一直流眼泪,我也不知道这辈子怎么能这么哭。我记得从爷爷过世的那一刹那一直到移出病房,帮爷爷办丧事,我连续哭了24小时,眼泪像自来水一样没停过。
我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这个泪水不只是想念爷爷,同时想到儿时最美好的那段时光,似乎随着爷爷的离去也成为回忆。这是一种情感,无法用言语表述的一种情感吧。这是一种爷爷曾经带给我家庭生活的一种情感。
忽然间觉得他离开了,同时也想到在我认知里,爷爷是我们家里的第一代,辛苦了一辈子,然后把整个家族带到台湾,开始发展,开始茁壮,培育所有的第二代、第三代,而他的离去忽然之间让我觉得我跟这个家族的关系似乎开始分崩离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