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懋得意弟子】14李士懋应用连苏饮治疗呕吐经验(弟子总结11)
河北医科大学中医学院李士懋教授擅长运用中医药疗法治疗急症、心脑血管病及内科疑难杂症。连苏饮出自薛生白《湿热病篇》,薛氏只列药物,未出方名,李教授称其为连苏饮,亦有医家称之为苏连饮。李教授以此方治疗湿热或胃热呕吐,疗效确切而迅速,且临证用之甚多。兹介绍验案4则如下,以飨读者。
1.连苏饮治呕之理
连苏饮出自薛生白《湿热病篇》,曰:“湿热证,呕恶不止,昼夜不差,欲死者,肺胃不和,胃热移肺,肺不受邪也。宜用川连三四分,苏叶二三分,两味煎汤,呷下即止。
”此方药量甚轻,总计不足一钱。王孟英曰:“此方药止两味,分不及钱,不但治上焦宜小剂,而轻药竟可以愈重病,所谓轻可去实也。”李教授认为,何谓:“肺胃不和,胃热移肺,肺不受邪”?欲领悟此中机理,必须了解薛氏所提出的湿热证的正局与变局的传变规律。
薛氏云:“湿热证属阳明太阳经者居多,中气实则病在阳明,中气虚则病在太阴。病在二经之表者,多兼少阳三焦;病在二经里者,每兼厥阴风木。以少阳厥阴同司相火,阳明太阴湿热内郁,郁甚则少火皆成壮火,而表里上下充斥肆逆,故是证最易耳聋、干呕、发痉、发厥。
而提纲中不言及者,因以上诸证皆湿热证兼见之变局,而非湿热证必见之正局也。”薛氏所说的正局,是以脾胃为重心的湿热证;所谓变局,是湿热蕴久化为壮火,外达少阳三焦,内窜厥阴风木。
胃中湿热化火,郁火欲解,必由里达其表乃得透解。何谓胃之表?薛氏曰:“太阴之表四肢也;阳明之表肌肉也,胸中也。”胸乃清旷之野,为肺所居。肺外合皮毛,上达于鼻,与外界相通。
肺主气居于胸,胃热透达,必假道于胸而解,所以胃热移肺。然肺气不宣,外达之路不通,故火热之邪仍返还于胃,胃热不得透达,于是胃气上逆而呕吐不止。连苏饮,乃辛开苦降之方,辛以开郁,苦以降上逆之火。
方中黄连,苦寒,入心、肝、胃、大肠经,功能泻火、燥湿、解毒。《本草正义》云:“黄连,大苦大寒,苦燥湿,寒胜热,能降泄一切有余之湿火。”紫苏叶,辛温,入肺、脾经,功能发表散寒,行气宽中。《本草正义》载:“紫苏,芳香气列,外开皮毛,泄肺气而通腠理。
上则通鼻塞,中则开胸膈,醒脾胃,宣化痰饮,解郁结而利气滞”。连苏饮所治呕吐,乃胃中郁火,胃气上逆所致。黄连苦寒,清热泻火为君;紫苏叶辛温而芳香,开胸膈之结气,行气宽中,使气机畅达,郁火得以透达为臣。
紫苏叶之辛散与黄连之苦降,共同组成辛开苦降之方。王孟英曰:“川连不但治湿热,乃苦以降胃火之上冲;苏叶味甘辛而气芳香,通降顺气,独善其长……余用以治胎前恶阻甚妙。
”连苏饮的使用,当具何指征?薛氏于原文中,只明确了一个症状———呕吐。但呕吐的原因很多,非皆连苏饮所宜,李教授强调,此呕吐乃胃中郁热所致。据病机推断,当具有胸痞脘满、口苦咽干、烦躁不寐、舌红、苔黄、脉沉而数等症。
有热故当脉数、舌红、苔黄;热扰心神则烦躁不寐;热灼津伤而口苦咽干;肺胃气机窒塞,故见胸脘痞满、脉沉。若夹湿浊,则苔当黄腻,脉沉数而濡,伴头沉身困等症。临床见呕吐而兼此等舌脉象者,即可断为胃中郁热,而以连苏饮主之。明连苏饮治呕之机理,便可举一反三,广泛应用,灵活加减。
2.病案举例
例1湿热呕吐案 刘某,男,10岁,2002年6月18日初诊。代诉:发热伴呕吐3天。因天气酷热,饮食不当致呕吐。诊见:微热汗出,呕吐频频,舌苔薄腻微黄,脉弦滑数。
诊断为湿热呕吐,予连苏饮。处方:黄连2g,紫苏叶3g。共捣碎,开水冲泡代茶饮。6月19日复诊,昨回家即频服连苏饮,当夜安睡,晨起已不吐。尚无力,食差,苔白,脉弦软。证属:脾胃虚弱,运化失常。治以健胃消食。处方:党参、茯苓、玉竹、焦三仙各10g,枳壳、焦槟榔、陈皮各6g,鸡内金、法半夏各7g。4剂,每天1剂,水煎服。药毕而愈。
例2.妊娠呕吐案 孙某,女,27岁,2000年3月22日初诊。主诉:妊娠呕吐3月余。妊娠后呕吐,恶闻食臭,饮食锐减,人渐消瘦,输液已达半月,呕吐未减。诊见:呕吐晨剧,舌红、苔白少,脉滑数。
诊为胎热上攻,胃气上逆呕吐,予连苏饮。处方:黄连3,紫苏叶2。3剂,每天1剂,捣碎,开水冲泡代茶饮。因其闻药亦吐,嘱其小口频服。若服后吐,勿碍,吐后继服。3月26日二诊,初服时,服后即吐,按法吐后继服,渐渐或吐或不吐。
至第2天,呕吐已减半。3剂尽,尚有恶心,偶吐,食欲尚差。复诊见:舌偏红、苔少,脉滑数。予上方加天花粉3,以顾护胃津。又服3剂而愈。足月分娩,母婴健康。
例3火郁呕吐案 赵某,男,5岁,1999年6月12日初诊。代诉:频繁呕吐5天。病发后曾于某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就诊,诊断为不全肠梗阻,采用保守治疗未效,建议手术,因不愿手术,登门求诊。
就诊时,其父携1铁罐,以防其呕吐污物。诊见:患儿呕吐不止,不能饮食,腹胀痛,便艰,舌红、苔薄黄,脉沉而滑数。诊为胃中郁火,胃逆呕吐,予连苏饮加味。处方:黄连、紫苏叶各2g,大黄3g。捣碎,开水浸泡,代茶频饮,每天1剂,服2剂。次日电告,回家即频服此药,1剂尚未服完,夜半即便通呕止,今晨已基本正常。嘱将所剩之药服完,霍然痊愈。
例4胃热呕吐案 郭某,女,21岁,2001年6月7日初诊。主诉:感冒发热后呕吐未愈。患者感冒发热伴呕吐,经治后发热退,然恶心呕吐未愈。诊见:恶心呕吐,吐物酸苦,吐剧则呕黄汁,饮食少进,口干欲饮,畏吐不敢多饮,大便稀,每天2~3次,舌淡红、苔薄腻微黄,脉沉而数。
诊为外感余邪未尽,入胃化热呕吐,予连苏饮。处方:黄连、紫苏叶各3g。捣碎,开水冲泡代茶饮,每天1剂,服2剂。仅服1剂而呕恶止。
按:例1患者,证属湿热蕴阻中焦,郁而化火,胃气上逆而致呕吐。连苏饮辛开苦降,辛以开郁,苦以降火,加以黄连清热燥湿,使湿热去,郁火清,则呕吐止。服连苏饮之后,虽呕吐已止,但纳差,乏力,脉弦软,此为邪气已去,但脾胃功能未复,故以健胃消食善后。
例2为妊娠之后,胎热上攻,胃气上逆而见呕吐。连苏饮辛开苦降,使热得清,胃气下降,呕吐得止。呕虽止,但热盛伤阴,加天花粉滋补胃阴,妊娠恶阻痊愈。
例3为胃中郁火,兼腑气不通,表里同病,故胃气上逆而呕吐甚。连苏饮辛开苦降,更加大黄泻火通腑,豁然而解。例4为外感寒热已除,余邪未尽,入胃化热而吐。火上攻则呕,下迫则利。以其脉沉而数且吐利,知为热郁阳明,故予连苏饮治之。
3.体会
连苏饮治疗呕吐,外感所致肺胃不和而吐者,此方可用;内伤气郁化火所致肺胃不和而吐者,当辛开苦降,此方可用;胎热上攻,胃气上逆所致妊娠呕吐,此方可用。若不吐,而见胸脘满闷、嗳气吞酸、烦躁不眠等诸症,属胃中郁热、肺胃不和者,皆可予连苏饮治之。
连苏饮药味少,药量轻,服用时将药捣碎,开水冲泡代茶饮即可,服用方便。李教授强调,采用开水冲泡之法,乃取“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之意。
所谓“轻”者,有三层含义:一是药量需轻。薛氏云:“分数轻者,以轻剂恰治上焦之病耳。”此即“轻可去实”;二是药之性味轻,气为阳,味为阴。气胜升浮,味主沉降。气薄者阳中之阳,气厚者阳中之阴。
治上焦病,当取其气,令其升浮以达于上。紫苏叶芳香气胜,故取以通肺胃。薛氏云:“以肺胃之气,非苏叶不能通也”;三是不能久煎,久煎则气散留味,开水浸泡,乃取其气,令其升浮上达。此法仿《伤寒论》大黄黄连泻心汤以麻沸汤渍之之法。《温病条辨》银翘散煎法云:“香气大出即取服,勿过煮。”亦在取其气,以升浮达于上焦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