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电影百度云】拍了部100%法国电影 是枝裕和水土不服了吗?

8月28日是威尼斯电影节开幕第一天,第一部亮相的电影便是日本导演是枝裕和执导的《真相》。它受邀成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片,打破了连续几年使用好莱坞大片作为开幕片的惯例。凯瑟琳·德纳芙、朱丽叶·比诺什、伊桑·霍克等多位大牌演员组成其黄金阵容。

作为是枝裕和首部走出日本执导的电影,《真相》必然备受影迷期待。片中,凯瑟琳·德纳芙饰演一名刚刚出版了自传的女演员,她接到一个关于母女关系的科幻片角色;同时在戏外,她的女儿一家三口从纽约来看望她,往日的家庭矛盾开始重新浮现出来。

一向最擅长拍家庭关系的是枝裕和,到法国拍片会水土不服吗?本期线上圆桌,娱理工作室的小伙伴就一起来聊聊这部新片。

电影《真相》剧照

梵一: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在观看前,你们对这个电影有何期待?

于婧:没什么太大的期待。这部影片大概在今年戛纳之前就传出消息称,后期快要做好了。对于是枝裕和这样一位日本本土性非常明显的导演,去法国和法国最著名的女演员合作,这其实更大程度上是让人感到担心。

在法国制片方和法国演员强有力的影响下,是枝裕和能够保持自己的特色?与其说有何期待,不如说颇为担心。

何小沁:跨语境拍摄是近年大导演们的一个热潮,之前奉俊昊、朴赞郁等都拍过好莱坞大片,阿彼察邦、库斯图里卡也都要走出本土语境去创作,还有遗憾没能实现计划的阿巴斯等。

是枝裕和应该算是在中国受认可度最高的当代日本导演了吧?他的情感和表达一向非常东方,所以我很期待看他会怎么拍一个欧洲剧情片。当然还有就是这部演员阵容真是太强大了,两代法国女神联手,还是威尼斯开幕片,这不管是谁拍的片子都是必看的吧。

凯瑟琳·德纳芙、朱丽叶·比诺什在威尼斯电影节

(摄影:王远宏)

梵一:对于一个往返于日本和欧洲、东方和西方的ICON,是枝裕和不仅仅是一个电影导演,其实也有一个文化大使的身份,他带给世界一种东方的视角,这很重要。

当这位在日本电影圈显得没有那么本土,在西方又成为日本电影代表的创作者,走出母语进行创作,让我疑虑,也让我期待,他一定是会带来新鲜的观感,但观感好坏就不确定了。

那么看完后,两位觉得它让你印象最深的一个点是什么?

于婧:影片关于真实与表演的主题其实本身还是挺有趣的。这种虚实的混淆在女主角身上时时存在,她用一种虚假的东西去表现真实,又用真实去表现虚假。这有一点像赫尔佐格的《家庭浪漫史有限公司》,其中关系是虚假的,但是情感是真实的。

那么在《真相》里面,当妈妈最后对女儿表露真情,但随即又在感叹这种感情没用在表演里真浪费的时候,她也是用真实的情感去投射虚假的表演。也正因为如此,她一开始表演女儿角色的时候,就无法好好地发挥。

何小沁:我最喜欢的是德纳芙开始显露出温情的时候,让这个人物不再显得尖酸、刻薄、自私,而变得无助和可爱起来。她央求女儿帮她写一封道歉信给愤而离去的老助理,恳求他回到她身边,她在车上比记台词还要认真地背老助理6个孩子的名字,可爱极了。

那晚上她喝多了,也暴露出一些衰老的身体迹象。她的小外孙女说,“我希望你也能坐上宇宙飞船,这样你就能看到我长大当上女演员的样子了”,虽然这是一句提前设计好的台词,但那一刻德纳芙温柔得真正像个外婆了。

他们这个家庭的矛盾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化解的,尤其德纳芙的明星身份注定她无法百分百真情实感投入生活,但至少在这一时刻是真切动人的。是枝裕和拍家庭“撕X”还是很温和的,点到为止。

电影《真相》剧照,凯瑟琳·德纳芙

梵一:你们看到了哪些是枝裕和的印记,让你觉得,哦,它来自是枝裕和?

其实我是看到第一幕就有点那个意思了,只是这次是树木嘛,展现东方式的时令气候。然后人声缓缓开始,直接进入对白和人物场景。这太是枝裕和了,虽然这么说出来也没有那么典型。

我们肯定是看着是枝裕和的电影长大的,说实在的,这个开头对我来讲有点不吸引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作者,我可能不会真的把它当是枝裕和的电影。

于婧:是枝裕和的印记,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打个比方,一个优秀的足球运动员,他去打篮球,打得也不错,那是因为他拥有敏捷健硕的体格,但是这个优点既可以说是足球的印记,也可以说是篮球的印记。

是枝裕和擅长的人物关系自然还是能看出来的,但是法国电影本身也很擅长这件事,所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导演是是枝裕和,一定就把它当成一部普通的法国电影了。应该说,影片里有他的特点,但不是他区别于法国导演的特点。

何小沁:末尾部分的小清新钢琴伴奏,还有那个可爱的字体,我瞬间就出戏了,欧洲人是不会这么用的。最后一场戏也很明显,用一个摇臂远景表现一家人的状态,“XX天气真好啊。”我简直要自动脑补成日语台词了。

是枝裕和在《真相》片场

左:伊桑·霍克亲吻凯瑟琳·德纳芙

梵一:所以小沁你觉得印记还是很明显吗?你俩有相左一面了?

何小沁:偏后半段比较明显吧。我们看太多苦大仇深的欧洲家庭片了。这部开头很撕裂,但后面还是比较治愈系的。

于婧:这要看如何定义外语电影的“成功”。究竟是把一部电影拍成完完全全的外语电影的样子算成功,还是结合不同地区的特点算成功?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这部影片很成功,它几乎就是一部百分百的法国电影了,是那种平时会在法国电影院里看的影片,对于法国观众来说,几乎没有不理解的地方。

但如果你期望看到是枝裕和的日本情绪与法国演员结合,那这部就不能算成功。他们的这种结合不一定是不和谐的,但一定会有不同于其他法国电影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也不一定是日本式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影片并不成功,因为它没有做到一加一大于二。

何小沁:我还是那句,及格但不出彩吧。拍家庭关系远不如《步履不停》《比海更深》甚至最近的《小偷家族》,这些前作里都有一股韧性在。

《真相》我觉得最大的成功还是在对单一人物(德纳芙)的塑造上,母女关系、整个家庭各种关系的核心,他们追求的真相最后都落到了一个没出场的故人身上,感觉有点避重就轻的嫌疑,好像把一两件旧事说清楚了家人之间就冰释前嫌了一样。

电影《真相》剧照,朱丽叶·比诺什、伊桑·霍克

梵一:聊是枝裕和的电影离不开台词和人物,你们觉得谁演得最好?

何小沁:那当然是德纳芙了,角色立体度、演技都十足完美。比诺什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失望,这个人物无法做到深入观众内心,伊桑·霍克更惨,几乎沦为《康熙来了》里的陈汉典式的人物,偶尔耍个宝,被主角调侃几句,像是个友情客串。

小外孙女蛮可爱的,欧洲小孩子好像都很会演戏(还是双语表演),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于婧:我觉得小朋友演得很好。也不仅仅是欧洲小朋友会演戏,还有就是是枝裕和本身也非常会调教小朋友演戏。当年《无人知晓》会让一个少年拿下最佳男主角也不是偶然。

是枝裕和和小演员在威尼斯电影节(摄影:王远宏)

梵一: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如何看待是枝裕和在拿到金棕榈后,选择在这个时刻拍摄这么一部电影?

于婧:我一直觉得是枝裕和非常像骆以军。骆以军性格非常友好大方,但凡找他写序,他都不怎么拒绝,所以非常多在台湾出版的小说,都是骆以军写序。是枝裕和人也非常温和,总觉得他也像是被拜托着拍了影片。之前他就给偶像组合AKB48拍了两支音乐电视。

另一方面,朱丽叶·比诺什长久以来也非常想要与东亚导演合作,是枝裕和自己也说了,比诺什之前就想与他合作了。那么戛纳之后,法国制片方应该更加想要合作。正好是枝裕和也处于没什么想法的阶段。《真相》本身是一个戏剧的本子,放在哪个国家拍都可以。估计各种因素汇到一起以后,就有了现在这部影片。

何小沁:28号的发布会上是枝裕和说他04年就写好这个剧本了,本来想排成舞台剧,2012年比诺什问他是否可以一起合作。当然,最终能攒成一个这么星光熠熠的组,大概还是得有金棕榈加持吧,不是随便什么导演都能请动这些人一起拍电影。

当一个导演足够有国际知名度后,执导外语片、合拍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失败者不在少数。奉俊昊的《玉子》也入围了戛纳,但还是更立足韩国本土的《寄生虫》为他摘得了金棕榈。

好莱坞是另一套工业体制,是一个人才和创意的大熔炉,那种另说;剧情片、艺术片的话,跨语境创作还是容易露怯。《真相》是一个能让他“藏短”的片子,确实比较像舞台剧,让是枝裕和拍一部意大利版《小偷家族》试试?那可能就达不到金棕榈的高度了。

《真相》剧组主创在威尼斯电影节

(摄影:王远宏)

附:前方报道团短评

唐小万:3.5星。电影有一个戏中戏的结构,德纳芙扮演的名演员正在拍一部科幻电影,她扮演七年才能见母亲一次的女儿,而戏外,她是个长期缺席女儿生活的母亲,因此这个不新鲜的框架倒也运用得挺贴切和有趣。

导演用很多细节来描绘德纳芙的角色,她有多擅长当一个女演员,也就有多不擅长当一个好母亲、好朋友、好老板,她的“真实”都是为其女演员的身份服务的。

导演也进一步探讨,生活中的“真实”是否就是绝对的真实呢?记忆也有不可靠的时候…是枝裕和的法国故事,日式温情的部分也不算违和,最喜欢小孙女的角色,电影的几个妙笔都来自她,是枝裕和还是很擅长拍孩子啊。

《真相》小孙女(白裙者)在威尼斯电影节红毯上

(摄影:王远宏)

于婧:3星。虽然是枝裕和写了影片的剧本,可当这个故事一旦离开日本,就成为了一部普通的法国电影了。纵然影片自然真诚,让人觉得舒服,但成败都在于这种“自然”。很会调教演员的是枝裕和遇上很会演的法国女演员,让本可以成为“不和谐”的碰撞完全消失了。

观看时会常常想象,如果这是一部日本电影,这样的母女关系会怎么处理?得出的结论是,这部影片里的情感表现相对于是枝裕和之前的作品,事实上更加直白。真实与表演的关系,如果用一种限于神态与姿态的方式来表现,可能更具有是枝裕和式的忧郁底色。

威尼斯电影节红毯上的是枝裕和

凯瑟琳·德纳芙、朱丽叶·比诺什

(摄影:王远宏)

梵一:3星。当安静的镜头对准一棵树,随后人声响起,大量的交谈,人物相继入场,在舒缓、温和的对白里,情节和冲突被相继勾勒出来,跟是枝裕和的日语电影并无什么出路。这个大明星和她女儿母女间的谎言与真相、隔膜与谅解的故事,些许温情脉脉,也没有那么深刻,倒是少了以往日语作品里的后劲儿。

没有带任何期待去看,有法哈蒂在前,一个导演第一次走出母语的尝试,多少会让我担心。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电影《真相》剧照

凯瑟琳·德纳芙、朱丽叶·比诺什

刘敏:3.5星。是枝裕和的所有片子,几乎都在寻找真相,家庭、亲情、社会、个体…如今第一次走出本土世界,拍一部国际化的作品,考虑到大导们走出国门的作品鲜有成功,期待值原本不高,结果发现《真相》作为一部melodrama,在异国语言环境下完成度相当不错,既有感人沉重的部分,也有不少喜剧调侃的金句,深入法国本土化的视角也可谓成功,同时剧中剧这一并不算新颖的结构,和故事、人物的构建紧密相连,颇有意思。

影片与其说在探索一些真相,更多其实是对“记忆”的反思。最大亮点,凯瑟琳·德纳芙在这部看起来和真实本人及其接近的角色里,演绎出老戏骨的精彩和感人。当然,个别地方的节奏如果更紧凑和间接,影片也许会更好。

威尼斯红毯上的凯瑟琳·德纳芙、朱丽叶·比诺什

(摄影:王远宏)

何小沁:3.5星。又是一个多年不见的母女弥合过去的故事。凯瑟琳·德纳芙的角色在意料之中,性格跟《助产士》里的母亲很像,也是豁达、幽默、面临年龄危机的气场女强人,但这部里多了一个演员身份,戏内外互文,令人物多了一层复杂性,戏骨演技稳如定海神针。

相比之下朱丽叶·比诺什饰演的女儿内心展现得就没那么丰满了,伊桑·霍克更是接近于人肉背景。乍看像一部常规法美合拍剧情片,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到是枝裕和的印记,比如精心铺陈了很多前后呼应的小细节,首尾回环,以及尽管过去矛盾重重,最后家庭关系还是蛮东方式和谐的,记忆的死结都解开了。

钢琴轻音乐突然响起、大摇臂在院子里升起来的时候,我会瞬间出戏,意识到这是是枝裕和的电影...首次脱离本土语境尝试,及格但也不算特别出彩吧,后半部分有些冗长。

电影《真相》主创在威尼斯电影节的红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