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灯新话牝户】白话全本剪灯新话
明代文言短篇小说。共载传奇小说四卷二十篇,附录一篇。作者瞿佑。
《剪灯新话》在洪武十一年就已编订成帙,以抄本流行。永乐十五年,瞿佑以七十五岁高龄在流放地保安重新校订《剪灯新话》。据明高儒《百川书志》卷六记载,《剪灯新话》共四卷二十一段(即21篇),与今天我们所见的《剪灯新话》卷数篇数相同。本书有成化丁亥(1467)刻本,明末刻本,清乾隆辛亥(1791)刻本,同治辛未(1871)本,均二卷。1917年董康据日本藏本翻刻,《剪灯新话》足本始重归我国。
《剪灯新话》中有相当一部分作品是描写婚姻爱情的。或是人与人的婚姻,或写人与鬼的爱情,都突出强调一个“情”字。对爱情和美好婚姻的渴望,是广大妇女的共同要求,但她们的要求被扼杀了。《绿衣人传》中书生吴源和女鬼绿衣人前世为南宋权臣贾似道家的奴仆,同样的地位、同样的命运促成了他们的爱情。
但是,这种纯真的爱情在封建官僚家庭被认为是大逆不道的,于是他们双双被贾似道“赐死于西湖断桥之下”。绿衣人活着没有爱的权力,死后化鬼也要与所爱之人相会。
此时已经托生的赵源不了解她的来历,以为是“巨室妾媵,夜出私奔”不予深究,一日酒醉戏称她“绿衣黄裳”是地地道道的婢女,伤了绿衣人的心,几日不与他相会。再来之时,她把前世姻缘合盘道出,赵源方了解她就是自己前世所爱并和自己同遭不幸之人,激动地说:“吾与汝乃再世姻缘也,当更加亲爱,以偿畴昔之愿。”
三年之后,绿衣人魂飞魄散,“源大伤恸,为治棺梓敛之”。自投灵隐寺为僧,以表示对爱情的忠贞。《金凤钗记》描写了吴兴娘的鬼魂对爱情的热烈追求。吴兴娘和崔兴哥自小订婚,由于兴哥随父宦游远方,十五年不通音信,兴娘绝望了,因为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官宦之女再嫁被认为是不贞的,于是她郁郁成疾,半载而终。
但死后的兴娘并不甘心,她的鬼魂与兴哥相会,并与兴哥私奔他乡,相亲相爱的过了一年夫妻生活。最后当她身份揭穿,不得不离去的时候,还用鬼魂附体的办法,要求父母将妹妹庆娘嫁给兴哥,续了前缘。
《滕穆醉游聚景园记》里的女鬼卫芳华也是生前得不到爱情,死后鬼魂与人相爱。不管是绿衣人、吴兴娘还是卫芳华,她们都是美好的女子,但都生前不幸,死后方能享受爱情和婚姻生活的幸福,可见封建礼教制度下,人不如鬼。
除了描写这些被压迫的女性、被扼杀的爱情,作品还以赞扬的笔调描写敢于藐视封建礼教的人物。《爱卿传》里的赵六,出身巨富,不受贞节观念的约束,娶妓女为妻,并对她有深厚感情。当妻子被迫害致死后,他“抚尸大恸,绝而复苏。”《渭塘奇遇记》里的王生出身诗礼人家,却对酒家女儿产生爱情,并与之结为夫妻。这些都表达了作者对自由恋爱和自主婚姻的理想。
更大胆地,作品对男女之间肉欲的欢乐也予以表现。根据吴中传说写的《联芳楼记》描写薛姓富室之女兰英、兰蕙“皆聪明秀丽,能为诗赋”,偶遇“兴贩于郡”的郑生,邀其欢会,赋诗以赠,自此无夕不会,终赘郑生以为婿。对这样严重违背封建礼教的行为,作者并未着眼于贬抑她们的偷情,反而对二女的才华多寓赞赏之意。
周秦以来的封建礼教,特别是程朱理学,要求人们“去人欲,存天理”,把封建伦理道德说成是天经地义的。而《剪灯新话》表现婚恋的小说突出的“情”则主张摆脱束缚,顺应自然,肯定人的欲望,显然与封建礼教相对抗,必然为卫道者所不喜。
《剪灯新话》另有一些作品是借鬼神世界反映人们心态,影射社会现实的。《水庆余宫》描写文士因善诗文而在神那里受到尊重。潮州士人余善文为海神广利王的宫殿落成作《上梁文》,广利王为他“一挥而就,文不加点”的才气所折服,邀他参加庆殿之宴。
在海广渊王从臣对此不服,“彼白衣而末坐者为何人斯?乃敢于此唐突也!”广渊王“遽言曰:‘文士在座,汝乌得多言?姑退!’”此后,众神捧觥请余善文作诗,又特设一宴以谢,临归又“以玻璃盘盛照夜之珠十,通天之犀二,为润笔之资。”如此厚遇,是明初文网严密监控下的知识分子梦寐难求的,现实与小说描写形成鲜明对比。此外,作者还假托阴司,对元末腐败政治和明初文字狱进行了猛烈抨击。
《令狐生冥梦录》里的令狐讠巽,作诗揭露鬼官鬼吏贪赃妄法的罪行,触怒“权贵”,被抓到阴曹地府去受审,不服,又在“自供状”里进一步揭露有权势者“以强凌弱,恃富欺贫”的罪行,指出法律是为有权势的人服务的,它使“贫者入狱而受殃,富者转轻而免罪;惟取伤弓之鸟,每漏吞舟之鱼”。
由于令狐讠巽义正词严,使鬼王毫无办法,只好承认令狐讠巽持论颇正,难以加罪,遂放行。《修文舍人传》则描写了一个正直的穷读书人夏颜,生前不得志,死后在冥司里做了大官。
他看到的冥司王是公平的。“用人必当其才,必称其职”,“黜陟必明,赏罚必公”,不象人间靠贿赂、门第、面貌等邪门歪道取士,所以人间“治日常少,乱日常多”,这是对最高统治者,封建法律和政治的露骨批评。
中国传奇小说的创作始于初唐,盛于中唐,宋元低潮。到明初瞿佑以《剪灯新话》打破了僵局,带来了明传奇小说的兴盛。它继承了六朝志怪和唐传奇的传统,描写鬼魂追求爱情以表现青年男女对爱情的执著追求;从宋元话本中汲取营养,选取题材、情节及塑造人物,表现市井生活观念,如《金凤钗记》借鉴宋元话本《碾玉观音》中秀秀的形象,《牡丹灯记》和《清平山堂话本》中《洛阳三怪记》等情节结构类似等等。
《剪灯新话》的问世在当时沉闷的政治环境中引起了无数读者的喜爱与共鸣,甚至连国子监里的经生儒士也阅读它,而仿拟者纷起,永乐年间有庐陵李祯的《剪灯余话》,宣德年间有赵弼的《效颦集》,万历年间有邵景詹的《觅灯因话》相继问世,这些作品共同构成了沟通唐传奇和清代《聊斋志异》这两个高峰之间的桥梁。
除仿拟之作外,白话小说和戏曲也受到《剪灯新话》作品的影响。《金凤钗记》、《翠翠传》被元末明初的凌初改写成白话小说,这两篇作品还和《渭塘奇遇记》、《绿衣人传》等被一些戏曲家改写成杂剧、传奇和地方戏曲。
《剪灯新话》是明代文人创作小说遭到朝廷禁毁的第一部。据顾炎武《日知录之馀》卷四“禁小说”记载:“《实录》:正统七年二月辛未,国子监祭酒李时勉言:近有俗儒假托怪异之事,饰以无根之言,如《剪灯新话》之类。不惟市井轻浮之徒争相诵习,至于经生儒士,多舍正学不讲,日夜记忆,以资谈论;若不严禁,恐邪说异端,日新月盛,惑乱人心。
乞敕礼部行文内外衙门,及调提为校佥事御史,并按察司官,巡历去处,凡遇此等书籍,即令焚毁,有印卖及藏习者,问罪如律,庶俾人知正道,不为邪妄所惑。从之。”此后《剪灯余话》也因同理被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