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发潮剧】潮剧名小生林初发本可以凭此剧竞争梅花奖
孙悟空不够伟大,尽管取经路上降魔除妖,可惜许多时候弄到最后要上天去搬出如来佛祖或者观音菩萨,才顺利渡厄。他的问题无法在自己的层次得到解决,所以成功未能让人信服。
《解忧杂货店》里有一个不现实的设定,即现在人可以给过去的人提解决问题之道。推理小说也可以有这种超现实的力量出现,但是这股力量应该极其克制,不能到处用,也就是说应该有它的边界,否则,一切不解之谜都由这股力量解决好了,何劳作者苦心布局,何必劳神神探破案。高明的推理小说家都是用极其有限的条件做出非凡的工作来的,否则,何谓高明?
孙悟空遇到看似无解的难题,于是搬出了超凡力量来,便轻易解决了,这其实削弱了孙悟空的个人魅力。
以前发文感叹潮剧名小生林初发错过了评选戏曲梅花奖的年龄,问为什么没有专门为他打造有影响力的作品。有热心人说其实有一部作品的,只是申请时被刷下了。这两天我观看了林初发的两部作品:《红军阿姆》和《古城风雷》。
对林初发的印象不再停留在刘永、石平贵那样的才子皮相,他可以是有力量有坚韧的,是好男子的铮铮铁骨,尤其是《古城风雷》,完全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古城风雷》,讲的是清朝年间许颖(林初发饰)受任到粤东招收都(今汕头达濠一带)兴建濠城保护百姓,说是为了预防海盗。实际上那时候已经没有海盗,只是广东军务总官兵何士恒以海盗猖獗为由,为骗取朝廷建城银两而妄奏建城。
察明真相之后,许颖当面向岳父总督杨琳禀告,请求杨琳转告朝廷,谁知杨琳却让许颖“遵旨照办”,开工建城。此时,台风袭击招收都,海水倒灌,百姓伤亡无数,损失惨重。许颖看到招收都满目疮痍,深切体悟到:此地急需的不是城池,而是一道保土安民的海堤。捧着百姓呈上的求筑海堤的“万民状”,许颖冒着违逆朝廷旨意的风险做出了缩城建堤的决定。
何士恒将许颖缩城建堤之事禀告其干爹、皇帝近侍太监喜公公,两人决定以此为把柄,一举将杨琳、许颖等人扳倒。
濠城、海堤建成之日,喜公公、何士恒前来问罪,许颖慨然对之。这个时候林初发一股正气,发挥得淋漓尽致,气慨贯长虹,是个时代正能量活生生的样本,很吻合时代精神。特别那句“功业应为益天下,何忍功业害苍生”的政绩观很提人精神气。
做人为官,凡事讲求“唯实不欺”。林初发的许颖以民为本,坦坦荡荡演绎得十分解气。该剧副导演郑松明也说“林初发的表演真切平实,他把矛盾与纠结演得层次分明,把许颖塑造得血肉饱满,真实可信。主要演员表演朴实,不矫情,不造作。”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本人觉得林初发完全可以凭此剧冲击梅花奖。
但剧情的发展有点虎头蛇尾,可能这正是该剧及林初发无缘攀摘梅花奖之故。
喜公公、何士恒问罪之时,恰逢台风海潮又来,今次因为有了海堤,当地损失不大,百姓欢庆。但因海堤得以保命的何士恒等人仍然不思悔改,甚至要将许颖就地正法。危急之际,暗中前来查察的监察御史刘通勋亮出身份,并当众宣读皇上密谕,扭转局面。——这正是本剧烂尾的原因。编剧急需好人得好报的一个结局了,但情势似乎无解,只好像孙猴子一样去搬如来佛祖,这里是搬一个钦差大臣。
一个英雄的塑造离不开他强大的对手,其实本剧许颖遇到的敌人就很强大,不是何士恒,而是喜公公,而喜公公的扮演者谢继顺也塑造得相当出色,诙谐有之,恐怖有之。他的诙谐是小丑角色长期打磨后的得心应手,他的恐怖则是举重若轻的黑白颠倒生杀予夺。喜公公出场前阴森的笑声,让人未见其人,先自毛骨悚然。TA演绎得多可怕,我们就多一份为许颖的担心。
在戏棚顶上,我们见多的是才子佳人的绝配,但是因为有一个可尊敬的敌手(是说演技好值得尊敬,不是说敌手的品质)更能令一个英雄烁烁生辉,可以说林初发塑造的许颖的闪闪发光正是谢继顺饰演的喜公公胁逼下的刺激效应,多谢这么好的对手演员。
遗憾的是大团圆的匆匆收场,让气焰嚣张的喜公公轻易就败了。《东吴郡主》的孙尚香敢于“祭夫亦自祭,殉国亦殉郎”,不需要一个光亮的尾巴,反让人长思吸气。《古城风雷》也可以有一个不那么大团圆的结局,如果硬要团圆,也要让许颖去争取,而不是天上掉下来一个钦差大人帮他解决。
但是写到这里我又想到了《论语》里孔子对待自己生死的态度——
一次孔子病得严重,学生们担心了,纷纷为他求神拜佛,孔子就抓来学生子路问有没有这回事,子路说有啊。孔子说你们没有必要临时抱佛脚为我去求神拜佛,因为我自己已经祈祷很久了。子路说我没看见您老人家祈祷啊。孔子笑着说,行好事就是在为自己祈福,我平时为人处世全都符合大道,其效果与祈祷是相同的。
所以在某一种意义上也可以说许颖也早在为自己的圆满结局在争取了,因行好事莫问前程,就是在为自己祈福,如果没有真心实意来为民服务,再来十个钦差大臣也救不了许颖的性命。只是这是一种隐逻辑,隐喻太深,大家看到的是莫名其妙就来了个钦差大臣把落难的英雄救了,削弱了可信性,也怀疑编剧的偷懒。
同样道理,林初发能否与梅花奖有缘,也是一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厚积薄发的过程,他每一个角色的用心,就是那一个个的“丘之祷久矣”,他不是临时抱佛脚的那种追求。
听说,林初发的下一部剧《许包野》也是有意向梅花奖的,如果真的,莫不成参评梅花奖的年龄限制取消了?此前,梅花奖二度得主濮存昕也提出过梅花奖的年龄不应局限于45岁。梅花奖不应被视为只是青年的一个进步奖,它本来就是戏曲的最高奖项,限制年龄反而突显不出它至高的地位。
不管梅花奖改革如何,作为一个戏曲演员,重要的是不断呈现自己的出色,不断让人惊喜,《东吴郡主》、《红军阿姆》与《古城风雷》中的林初发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大气了,不只是奶油小生而已,而《许包野》应该是智勇双全的路子,期待林初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