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希区柯克式】《天作谜案》:一部希区柯克式的老派推理电影

2019-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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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2019年引进的印度电影,与2017年和2018年相比,首先在数量上便少了一大截,也缺乏像<摔跤吧!爸爸>和<神秘巨星>这样的话题之作.然而在本年度为数不多的几部引进印度电影里,清明节小长假前上映的<调音师>,宣发虽然并不大张旗鼓,仍然不声不响地创下3.25亿元的票房成绩,甚至超过了电影在印度本土的票房成绩.最近上映的<天作谜案>,是否能复制以小博大的票房奇迹呢?<天作谜案>海报说起来,中国观众对悬疑电影这一类的强剧情类型片一直青眼有加.好莱坞大

2019年引进的印度电影,与2017年和2018年相比,首先在数量上便少了一大截,也缺乏像《摔跤吧!爸爸》和《神秘巨星》这样的话题之作。然而在本年度为数不多的几部引进印度电影里,清明节小长假前上映的《调音师》,宣发虽然并不大张旗鼓,仍然不声不响地创下3.25亿元的票房成绩,甚至超过了电影在印度本土的票房成绩。最近上映的《天作谜案》,是否能复制以小博大的票房奇迹呢?

《天作谜案》海报

说起来,中国观众对悬疑电影这一类的强剧情类型片一直青眼有加。好莱坞大片、日本动画片和印度现实主义题材之外的进口电影,也属悬疑片最对中国观众的胃口。不过这一波悬疑电影的引进浪潮,始于2017年的西班牙电影《看不见的客人》,而在2019年才算是小成气候:接连上映的《海市蜃楼》、《调音师》、《隧道尽头》、《急速逃脱》,都给观众带来异国情调、肾上腺素的飙升和烧脑反转的观影体验。

2019年引进的几部代表性悬疑电影

只是再好的题材也经不起编剧们反复薅。而信息时代无处不在的监控设备,既构成对犯罪行径最有力的预防和打击手段,也构成对推理小说家和编剧的“降维”打击,大量新片不得不重新从老片处获取灵感:《调音师》是翻拍片,《急速逃脱》是翻拍片,而《天作谜案》同样也是翻拍片。——真要感谢过去的小说家和剧作家们还能留下来这么多故事底本可以继承,让今天的读者和观众们还能重温几十年前的读者和观众们所享受过的阅读与观影乐趣。

《天作谜案》翻拍的是1969年的印度同名电影。原电影的导演雅什·乔普拉,其实更擅长的是拍摄爱情电影,有“宝莱坞爱情片之父”的美誉。和美国电影界的科波拉家族一样,在宝莱坞亦有乔普拉家族的说法。这部2017年的翻拍版,导演阿沛·乔普拉,便是雅什·乔普拉的侄孙。

而1969年版的《天作谜案》,其实也并非原创剧本,而是翻拍自1964年的一部美国电影《谋杀指路牌》(《Signpost to Murder》)。《谋杀指路牌》由1962年第34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提名的斯图尔特·惠特曼出演男主角,女主角的饰演者则是乔安娜·伍德沃德——1958年第30届奥斯卡影后,以及保罗·纽曼的妻子。

上个世纪的推理悬疑电影领域还真是藏龙卧虎。

左:《谋杀指路牌(1964)》;右:《天作谜案(1969)》

五十年过去了,新的科学技术不能不体现在片中人的生活起行,以及警察的刑侦手段上。然而新版《天作谜案》的文本内核,延续的仍是从阿加莎·克里斯蒂和希区柯克传承下来的创作规则。在希区柯克的电影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里,观众想要看到的,不是靠法证搜集而来的铁证如山,而是在有实有虚的诘问和应答里,基于逻辑,大胆假设、小心推理后,抽丝剥茧出案情的真相。

在《天作谜案》里,以及在《看不见的客人》里,观众都能看到诸如手机和监控摄像头这样的现代生活用品,但两者都不构成最重要的线索工具,并在关键情节处知趣地付之阙如。

《天作谜案》将监控的缺失,委罪于保安和门卫的失职,避免了对1964年和1969年的老版做难度过高的剧情新编,而可以直接沿用原作核心文本,又借机顺带“黑”了一把印度官僚系统的敷衍塞责,自然流畅又接地气。

《天作谜案》里的官僚系统,喜感又充满讽刺意味

电影的剧情开始于一个雨夜。律师谢加的妻子玛雅从家中跑到街上求救,赶来的警方随玛雅返回其家中,发现谢加已然遇害,尸体旁边是正被警方通缉的作家维克拉姆。维克拉姆从英国来到印度,为其新创作的小说开展巡回签售活动。

而维克拉姆被通缉的原因,是其妻子日前突然身亡,维克拉姆却在被警察正常调查和监禁期间,从警局逃脱。警方对玛雅和维克拉姆分别展开盘问,两人坚称彼此事前并不认识,而关于谢加的死因,也各有说辞。与此同时,警方调查发现,维克拉姆的小说,曾间接导致了一名印度少女的自杀。

这三起案件是否存在联系,维克拉姆和玛雅谁说的是真话,谁又在撒谎?随着谢加与维克拉姆妻子的法律事务往来以及玛雅的婚外情被曝光,案件的走向渐趋扑朔迷离。

谁是凶手:维克拉姆还是玛雅?

在诸多方面,《天作谜案》与《看不见的客人》都有相似之处。例如电影里的出场人物都不算多,而如果将出场人物分为两组,则尽管组内的人物彼此间存在强烈的亲缘关系,两组人物之间则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是被命运偶然地联系在一起。

此外,两部电影都将案件里的死亡事件前置,而剧情的展开要借助倒叙手法,通过诘问和应答来回溯。影片都以室内戏和文戏为主,台词量极大,有效信息也主要是靠台词而非场景提供。《天作谜案》和《看不见的客人》谈不上谁借鉴谁的问题,遵循的都是老派推理电影的技法。

如果硬要为电影提供一个参照物,《天作谜案》更像是对希区柯克电影《电话谋杀案》(《Dial M for Murder》,1954)的一次反其道而行。

《电话谋杀案》,格蕾丝·凯利主演

在《电话谋杀案》里,希区柯克讲述了一个布局谋杀不成、将错就错,用移花接木方法找替罪羊的故事。观众目睹了凶案的筹划,目睹了凶案实施过程中的出岔子,也目睹了幕后真凶如何巧舌如簧,嫁祸他人,并险些得逞。在整个故事里,观众都持全知视角,因此真相自始至终都被展露于观众面前,观众代入的是真凶的角色,而剧情的张力则全在真凶娴熟又随机应变的圆谎伎俩上。

《电话谋杀案》的剧本难度颇高,因为真凶要说服的不仅是电影里调查凶案的警长,还有电影之外早已洞悉真相的观众。

《天作谜案》将真相留在影片临近结尾时才揭晓,而让讲谎话的角色从一个增加为两个:维克拉姆和玛雅各有讲谎话的动机,但又并不全是在讲谎话。真真假假,虚实参半,看上去增加了复杂度,其实给了编剧更广阔的创作空间,降低了设局的难度。

作为一部关于谎言和真相的故事,《天作谜案》也有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的影子:在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里,也常常有嫌疑人或嫌疑人的亲眷出于种种目的而做伪证。《天作谜案》在影片中段抛出玛雅的婚外情,紧接着又抛出德加和维克拉姆妻子的业务往来关系,就是为了让维克拉姆和玛雅都有说谎话的合理动机。

但电影还是没能摆脱同类型影片常有的创作上的通病,观众完全是被剧情牵着鼻子走。维克拉姆和玛雅被安排各自分开讲述案件经过,又都讲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编剧在故布疑云。

警长推理出案情真相的关键依据,也主要是靠巧合而获得,这让影片的戏剧性增强,却不能让观众惊呼“原来如此”。影片过分强调偶然性与巧合(影片的印度片名《Ittefaq》和英文片名《Coincidence》,都是巧合的意思),但按照波洛和马普尔小姐(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里的侦探)的观点,精心策划的谋杀案从来都是有意为之。

巧合最多是意料之外的不可控因素,可以起到干扰视线的作用,但不能成为谋杀案设局时的主要思路来源。《天作谜案》的确如电影宣传海报里所言“全程反转”,但反转的完成,依赖的是编剧刻意为之而不是片中人物的缜密行事,这让真凶的脱罪,显得太侥幸。

《天作谜案》的剧作文本是大众喜闻乐见的通俗奇情小说,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又颜值出众,看着养眼。这部电影适合平时对侦探小说和悬疑电影有一定爱好,但是涉猎还不够广泛深入,经验也还不够丰富老到的读者与观众,否则看到一半的时候很容易猜出来剧情的结局与走向,而失去继续解谜的乐趣。

影片将重心放在叙事技巧上,缺乏对人性的深入刻画。其实《天作谜案》里的两名当事人,比《看不见的客人》在人性复杂面上要更广阔。作恶的一方固然是道德沦丧,被冤枉者也绝非毫无道德瑕疵。《天作谜案》给了观众案件的真相,但人性的真相,则要观众自己下判断。

推理小说与电影如此钟爱给角色赋予小说家这一职业。《电话谋杀案》里女主的情夫是小说家,《天作谜案》里维克拉姆是小说家,《记忆大师》里黄渤饰演的男主角是小说家,TVB电视剧《法证先锋》里的法证人员古医生,业余也是小说家,还有别忘了《无双》里的“画家”——画家用画面讲故事,和小说家用文字讲故事,也本就异曲同工。

所以,《天作谜案》是要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得罪一个靠笔杆子谋生的人?然而我们还是应该感谢所有在推理小说黄金年代殚精竭虑为读者们提供这一智力游戏的大家们。没有读过爱伦·坡、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艾勒里·奎因、范·达因、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的读者们,广阔的阅读乐趣还在等着你们去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