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岩三杰红磡】窦唯之魔岩三杰
1994年,《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在香港红磡开演,主唱是魔岩三杰:窦唯、张楚、何勇,嘉宾是唐朝乐队。音乐人张培仁这样写到:“在没有人能预料到的状况下,这场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演唱会,几乎全程陷入了不可思议的状态。
” 演唱会的录像片头是当晚的片段剪辑,背景音乐是《国际歌》,“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这群为摇滚疯狂的人,创作了一场被历史铭记的演唱会——《摇滚中国乐势力》。 这晚窦唯唱的是《高级动物》、《噢!
乖》、《悲伤的梦》和《黑色梦中》;张楚唱的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 、《厕所和床》和《蚂蚁 蚂蚁》;何勇唱的是《姑娘漂亮》、《垃圾场》、《非洲梦》和《钟鼓楼》;唐朝乐队唱的是《飞翔鸟》和《选择》。
窦唯太帅了。
演出前的片段中他谈梦想,他说我自己也一样活在梦里。他一身黑,和朋友嬉笑,脸上写着一股子蛮劲,那双眼睛里藏着东西。窦唯当晚穿的是一身西装,正儿八经不像是个来唱歌的人。第一首歌是《高级动物》,这是一首充满着反义词的歌曲,他多次唱到“幸福在哪里”。
迷幻的曲风、低频、略沙哑的声音,他像上帝般俯视人类,解读着人性的弱点。 在《噢!乖》中他使用了民乐的元素,曲风陡变,轻松、悠扬。他喜欢双手合十捂嘴,闪烁的灯光抓人眼球,他肆意地唱着“我不知道,我不能去说”,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
张楚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坐在高凳上,唱《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他是个西北人,沙哑的声音中带着西北汉子的真性情。他那首《蚂蚁 蚂蚁》传唱度太高了,这首歌没有和强的韵律,但你能听出他内心的抒发,他长得像个腼腆的孩子,但在歌里又是个吟游诗人。
何勇,这场演唱会最有张力的歌手。海魂衫搭配红领巾成为了摇滚的符号性装扮,他抱着一把吉他,一身的不羁、一身的洒脱。他不像张楚一直坐在那,他停不下来,满场奔跑,这是他的游戏场,他太会调动现场观众的情绪了。
在唱《垃圾场》时,他把水直接浇在邓讴歌的头上,接着从他的胯下伸出吉他演奏,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也是他为音乐疯狂的表现。
令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钟鼓楼》,“三弦演奏何玉生,我的父亲”,“笛子,窦唯,窦唯!”这是一首讲北京的歌,是他的转折点,朋克音乐和成长的困惑还有时代的巨变相结合,这才是中国需要的摇滚音乐。
1994年的红磡演唱会成为了很多人的永恒记忆,很多人说这是中国摇滚乐的高峰,从此之后中国摇滚就一蹶不振。 1994年之后,他们好像累了,这一累,好像都没了当初那份疯狂和执着了。 “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了 ”——何勇。 窦唯
窦唯,窦唯。用梨园的行话来说他是真正的“角儿”。他让我们真正看到了何为才华。 多少人渴望,多少人向往,都是奢望。窦唯不一样,他一出手,就是才华,并且横溢。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干这某一行,梅兰芳先生那注定就是京剧大师;张爱玲十几岁看《红楼梦》,看到第八十一回就断定这非曹雪芹的原著,这是属于天才的第X感。
窦唯这辈子注定了是个音乐人。
他此后的人生,被很多人称作“升仙记”,他在音乐上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还记得黑豹时期的他,唱的是《无地自容》,可后来的他慢慢不唱摇滚了,他把很多东西收了进去,只留下一曲又一曲纯音乐,山河湖海,静听大地。
1995年,他发行专辑《艳阳天》,这是他音乐风格完全转变的标志。他好像反哺归真一般,那些属于摇滚窦唯的嘶喊早已不见。1998年,窦唯的专辑《山河水》发行,这是他和张亚东一起打造的专辑,他向电音靠近,有时候只有呢喃。窦唯虽然热衷电音,但他表现的却是属于中国人自身的情感。《风景》的歌词还有那么点元曲的味道:
“目光随山里林间沃土云飘荡。”
1999年,窦唯加入“译”乐队,发行专辑《幻听》,2002年10月结束合作。这张专辑更是表现出了窦唯的音乐取向,你能听到苏轼笔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的气魄。
在他身上你能看到李叔同的影子,他写下的“悲喜交欣”四个字道尽了我们的人生。《暮春秋色》那简单的歌词唱出的最真实、最质朴、最“窦唯”的情感。
关于他的婚姻,更是受世人所关注。1996年7月,窦唯与王菲奉子成婚,1997年1月王菲生下女儿窦靖童,1999年八月与王菲离婚。 1994年窦唯与高原相识,高原给窦唯拍摄《黑梦》专辑封面,2002年6月窦唯与高原结婚, 8月生下女儿,2004年离婚。
窦唯的婚姻生涯和他的乐队生涯有着共性,都不算长久,或许这个在很多人看来“成仙”了的窦唯压根就不适合婚姻,他属于音乐和自己。
现在的他发福了,不再是当年的“小鲜肉”了。你经常能在网上看到窦唯的身影,又是去挤地铁、在优衣库买打折衣服。他真的像个遗世独立的高人,或许他是懂曹雪芹那句“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人。 2017年10月10日窦唯突然出现在知乎平台上,回答“窦唯目前在干什么”的问题。
他写到:“我只是个音乐人,一个专注做音乐,专注做我认为的,真实的音乐的音乐人。”后来他发布了新歌《重返魔域》,给一个手游做的主题曲。前不久,他还和译做了一张名为《呓象》的专辑,纯白的专辑封面,以四字词语为名,这是现在的窦唯。
张楚
张楚的成名曲是1988年的一首《姐姐》,他将少年的情愫表达地淋漓尽致,他最成功的专辑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他身上有种西北人的豪迈,但最令人欢喜的是他身上那种“诗人气质”,这词估计用烂了。 八九十年代正是现代诗兴盛的时代,估计那时候是个人就写诗,管他写得好不好呢。但张楚应该会是写诗的:
这个冬天雪还不下 站在路上眼睛不眨 我的心跳还很温柔 你该表扬我说今天很听话 我的衣服有些大了 你说我看起来挺嘎 我知道我站在人群里 挺傻
看上去虽然有点稚气,但稚气才是诗人最需要的东西。
有时候听他的歌会想起张枣那一句: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花便落满了南山。”
1995年,一件事震惊了摇滚圈,张炬死了。他是唐朝乐队的创始人之一,那年和魔岩三杰一起在红磡表演。1997年5月,他写了《我的睫毛快被吹掉了》,这首歌收录专辑《再见张炬》中。1997年的这张专辑可以说是内地摇滚歌坛最重要的一次出版,收录了峦树、丁武、臧天朔、面孔、歇斯、张楚、骅梓、窦唯、高旗、陈劲、Kaiser等歌手的歌曲。
2001年,张楚离开北京,回到了西安,直到2004年,他闭关了。
2007年7月,参加 “鄂尔多斯草原摇滚音乐会”,张楚、何勇、窦十三年后再度同台;9月30日,与窦唯一起参加《 HUSH!! Full Band 马拉松摇滚音乐祭2007》。
2008年,张楚被选为湖南955电台2008年最值得期待的人。说来也巧,那时候的长沙大学城有一条名为“堕落街”的街道,承载着当时学生群体的青葱记忆。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唐小兵在《十字街头的知识人》对其有过描述。
我印象中,摇滚总是不自觉地和时代、公共话题相联系,正如乐评人金兆钧所说: “文化血缘的亲近而使中国摇滚们感受到一种可以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纽带……正像古希腊永远为西方人所向往一样,人或者沦落了自己,或者在理想中重建精神家园。”
2009年1月1日,何勇、张楚、罗琦,湖南长沙,金鹰955第二届摇滚音乐节。
2010年1月15日,张楚举行首次的小型演唱会“树生长的声音-张楚冬季青岛演唱会”。
2015年3月,参加第二季《中国好歌曲》助阵赵牧阳。
2016年12月7日,《十三邀》第一季第七期播出,许知远对话张楚。许知远说: “他代表了90年代初期的某种特别绽放的创造力,但这个创造力还想不再生长了。”
的确,自94年之后,张楚好像淡出了我们的视野。张楚皱着眉头说:“我们能不能不谈你人生好不好。”于是,他们谈起了宇宙、911,这些和音乐没有太多关系的话题。但也正是这些塑造了他的音乐,摇滚作品来自于抗争、不屈、争斗,来自于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冲突和不公平。在宇宙的肆意幻想中,张楚还是那个诗人。
之前,张楚在许知远的单向街书店开了一场新歌发布会。
主持人问他:“这个世界会好吗?”
张楚回答: “如果你愿意相信,你的朋友明天会更好,这个世界就会好,我是这样认为的。”
何勇
在红磡演出前几天的时候,记者问他对香港音乐有什么看法,他说: “香港只有娱乐,没有音乐,四大天王除了张学友还算是个唱歌的,其他都是小丑,不服气的话,大家可以出来比试比试。”
一片哗然,很多人把演唱会的宣传单撕下来,搞得演出方只好再贴。其实何勇这句话没说错,这帮北京老哥们,真的没怎么听过港乐。他们一上来听的就是纯正的英伦摇滚,像Sting、The Beatles、the Stone Rose……
1994年后的何勇没有出过专辑,他上过很多音乐节,和各地爱好音乐的人分享自己的感受。
1999年他去了欧洲, 2004年参加了北京九霄俱乐部纪念红磡十周年演出。
2006年他和张楚一起为央视纪录片《敦煌》做电影配乐,遗憾的是窦唯没有和他们一起。
2007年7月,“魔岩三杰”在“鄂尔多斯草原摇滚音乐会”相聚,时隔十三年。2008年7月5日,他与窦唯、张楚在“上海大舞台”举办首场内地大型场馆演唱会。1994到2008,这是他们仨第二次再聚首。
2009年1月1日,何勇与张楚、罗琦共同参加在湖南长沙举办的金鹰955第二届摇滚音乐节。
湖南长沙,娱乐胜地。2014年罗琦参加了《我是歌手》第二季,中途生育退赛留下了一首《给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何勇与张楚在2013年6月上了《天天向上》,主题是五周年摇滚专题。这一期《天天向上》还有他的父亲,何玉生,我们又听到了那一首《钟鼓楼》,只不过此时窦唯不在他旁边吹着笛子,邓讴歌也不能让他浇水了,而他也和当年判若两人。
为什么何勇说自己疯了呢?的确,他曾经真的“疯了”。2004年,他和女作家尹丽川闪婚闪离,2008年,女儿出世,起名何好。多年来,他一直受精神折磨,长期服药。
在2002年,他在家中莫名纵火被警方拘禁,后转入精神病医院治疗。精神疾病一直折磨着他,谁又能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自己再也找不回当时的感觉,那个在台上近乎疯狂地唱着“饿死没粮”的何勇,好像只存在于那个时间点了。
何勇那张《垃圾场》专辑可以看作他人生的缩影:《垃圾场》的冷酷残忍,歌词的直指人心,他仿佛是古代农民起义的首领,揭竿而起;《姑娘漂亮》又是那么玩世不恭;《钟鼓楼》承载着他对北京的思考,“今天的钟鼓楼和以前的不一样”道尽了那个时代城市发展中产生的巨大差异;《非洲梦》那么简单而纯粹。他的性格太让人捉摸不透,时而狂喜,时而狂躁。所以他说他疯了,在自己的回忆、追寻和憧憬里疯狂。
他让我想起了《一代宗师》里的宫二,在火车站和马三那一场决斗后,退出武林,正如宫二那句: “我选择留在我自己的岁月里了”。
张楚没有死,何勇没有疯,窦唯也没有成仙,
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做着他们热爱的音乐。 这是一个我们未曾经过的时代,文革结束,改革开放。巨大的社会变化在中国大地上演,他们听西方音乐,每个人都能聊聊文学、音乐、艺术,那的确是个文艺繁荣的时代。
年轻一代质疑自己,他们寻求精神上的慰藉,他们追寻自由。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有一大批来自北大、南大等高校的学生前往广东为受侵害的工人们讨回一个公道。 我特别喜欢金兆钧写的这段话:
在我的感受中,摇滚的历史化倾向和农民感觉,是一种对现代工业生活和细腻入微的文明的反叛。 陈胜与吴广的‘揭竿而起’,大唐帝国的‘开元盛世日’,辛弃疾的‘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统统体现着一种已经衰退的,但曾经有过辉煌的阳刚之气。
大唐的开放,五族杂处的文化活力,‘苟富贵,勿相忘’式的勇气,正因为文化血缘的亲近而使中国摇滚们感受到一种可以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纽带。 更何况,农民意识问题在中国远远不是理论上的‘小生产者’的解释可以囊括的。
于是,古老的历史中的瞬间辉煌,在千百年后居然成为了中国摇滚们的精神源泉。 中国情绪最终在某个特殊的角度上,给了以反叛而闻名的摇滚乐以潜意识中的沟通。 这种执着无疑地带有极强的理想主义色彩,也正因此而使摇滚乐获得了一种远比现实的愤怒更为深厚的基础。正像古希腊永远为西方人所向往一样,人或者沦落了自己,或者在理想中重建精神家园。
或许摇滚不仅仅是一种音乐流派,更是一种我们面对生活的态度。
2009年播出了一部记录中国摇滚发展的纪录片——《再见,乌托邦》。
2011年脑浊乐队发行了一首歌名为《永远的乌托邦》。
2016年著名音乐人侯牧人之女侯祖辛拍摄纪录片《老摇滚》,片子只有二十九分钟,可你能感觉这帮人骨子里的“摇滚”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