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发科与孙禄堂谁厉害】孙禄堂和陈发科 跟随陈发科先生学拳 page3
某年,许主持武术擂台赛,欲请陈师为裁判。师辞以:只知陈式,不懂其他拳种,裁判欠当,致损令誉。许乃聘为大会顾问,遇事协商。当议对赛时间,众议以十五分钟为度。师谓十五分钟之久既拼体力,也徒有胜负,况日与赛者数百人,每小时才赛四队八人,需几天才能赛完?众以为合理,征地注我师意见。
师言:“三分钟如何?”李剑华说;“三分钟够吗?”师言:“这迁就大家。如接受我意,则口说一、二、三,甚至只说出一字,便胜负立判,那才叫武艺呢。
”李剑华笑说:“能这么快吗?”我师亦笑说:“不信,你就试试。”剑会见老人高兴,果然双手用力加速接我师右臂(时陈师右臂横于胸前)。师略转即右肘发出,将体重二百多斤的李剑华发起四尺许高撞在墙上,将墙上挂的照片碰得纷纷落地,众皆大笑。
剑华也大笑说:“信了,信了。可把我的魂都吓飞了。”陈师笑问:“你怕什么?”李说:“要伤了我呢?”师说:“你哪里疼了?”剑华细想想:只是感到我师右肘刚刚擦着衣服,便腾然飞起。李落地时,脊背蹭着墙壁,礼服呢马褂有一片白灰,拍打不掉,原来劲大且速,将石灰弄到布纹中去,经用刷子刷了才算干净。一时无不赞服,吧为神技。
陈师说:“力与巧是应当善于结合的,但力是基础,巧是拳法。当有人突然用力袭击我时,应以力借力,使不致动摇重心,而变法应战。但功夫深者,却又不须以力借力,来力一触即转,使对方的力被引进向前倾跌,或反向后面仰跌。我对剑华来力是引而后发的。例如钢铁,造机器它是必备的首要原料。将钢铁造成机轮、零件,又须合乎规格,然后安装起来,方能*纵。拳法中每一动作,如同机轮的重要,学拳不明拳法,不求细致正确,怎么能行?”
其实陈师是有力的。我曾见过一次,陈师因剑华说凭我这二百斤的体重,对方就不能奈何于我。陈师一时高兴,就说:“真的动不了你吗?”说着一手贴住李颈部,一手握李脚腕,将他平举起来。以肘发出去是力与巧的配合。而举起二百斤的活人,却是非真有臂力过人莫成。
某日,来一位客人,自称是民国大学(私立)派来商请陈师往该校传拳。陈师问知该校数月前聘了一位少林拳师,原系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炸丸子的小贩。陈师便说:我要去得有条件,不能因请我而辞退那一位教师。来人允许到校协商。
陈师被邀到该校接待室。该处原系前清某王府的大殿,房屋高大,地上铺着二尺见方的方砖。陈师与主人见面,重申前语。后即表演拳法。当练到双摆莲跌岔时,有一个震脚动作,不料一经震下,竟将二三寸厚的方砖震碎,碎块飞到旁观者的脸上,还感到疼痛,如同在砖上扔了一个手榴弹似的。
表演后因该校不愿请两位武术教师,陈师遂以自己无教学经验辞而未就。在回来的路上,师向我说:“偶然不小心,毁了人家一块方砖。”我问:“震脚怎会有若大分量?”师答:“这是震脚时,周身三五百斤力量经过松沉而集中在脚上,然后又和时速结合起来,方有作用。”事后数年,我才体会我师并非不小心,而是有意留下这个纪念,表示不教并非无能。
当时北京西城有个新开辟的土马路叫成方街,是南北大街,路面宽约二十余米。一日师与一位同学及我三人自北而南走在东面人行道上,忽听后面许多人惊呼。原来有一条疯狗先在路东咬伤了一位妇女,又窜到路西咬了正在坐到车斗上的人力车夫。
当我们回头看时,那狗又向路东窜来直扑我师。师不慌不忙地向上一抬右手,同时飞起右脚踢到狗的下颏,一条三四十斤重的大狗,竟被踢得飞过马路,叫了一声,满口流血而死。我师在踢右脚时,右手向后一抬,碰到一棵树上,擦破手指流出血来。
当时观者都说:这位先生身手真利索,脚上的劲也真够大的。陈师边走边和我说:恶狗咬人总是跳起来咬人的脖子,但咬的往往是后腿。这是因为人一害怕,必然前跑,后腿还没来得及迈出去狗一扑空,恰好落下咬着后腿。
所以遇着这样的狗,不可以跑。用手扬,狗必然仰着头往上看,露出下颏,就一踢一个准。这虽然是一般常识,但如果没有功夫,身手不这么灵活,遇到这种意外的事难免不惊得发愣,晓得这道理和方法也不一定用得上。
陈师自言:我们乡下闹红枪会,从陕军(胡立僧、岳维峻的队伍,二人先后为豫省督办。)入豫,欺压百姓,几乎酿成陕豫两省人民互相仇杀。1925年—1926年间,遂发展到围攻温县城之事。那时传说红枪会是有法术善避枪炮的。
每逢出战,先喝下什么符录,人就像疯了似的,手持红缨枪,口里喊着直向前冲,打枪也不怕,因此县里发令关上三面城门,让陈师一人把守这一城外的桥头。陈师说:我站在桥头,手持大杆子等他们来攻。那些人光着脊梁瞪着眼平端着枪,大声哼喊着一起前攻,声势确是吓人。
等为首的到了跟前,用枪扎我的一刹间,我用大杆子外拦拧转打飞了他的枪,接着合把前刺。这一刺,证明传说的刀枪不入全是瞎话,因为他连我这根不带枪头的大杆子也没有挡住,只听噗的一声,大杆子就从他的肚皮扎进直透背后。这人一例,后面那些人都跑了,这才保住了县城。陈师又说:传说的什么法术,根本是吓人的。有时枪打不准是被吓得手哆嗦了,并不是法术能避枪炮。
沈家祯曾从王芗斋学拳,后又拜师陈门。一日,他气呼呼地向陈师说王言:陈式太极拳如何不好,陈师功夫也不行。陈师听罢反而知曰:他说我功夫不行,我也没说自己功夫多么好。他说他的,咱们练咱的,不要管人家怎么说。这是多么高尚的风格。
曾有位同学乐滋滋地问陈师:“刚才我听一位练八卦的老师讲,陈长兴老人粘黏劲可大着哩,他能一只手按在紫檀木大理石的八仙桌上,把它粘起来。是真的吗?”我估计这位同学之所以因此而问,可能希望这一传说是真的。
前辈的本领如此惊人,作为其曾孙的陈发科当然也不弱,我们作此人的学生,岂不有荣焉?不料陈师对之淡淡微笑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的老祖宗有这么大的本事。”从上面的一些琐事看来,陈师对外来的污蔑、轻视从不计较,对无根据的夸赞也不肯承认,从不自欺欺人,这种实事求是的人为态度是何等的可贵!
去者不追,来者不拒,是陈师对求学者的态度。除了前文介绍的为了保全一个素未识面的武师职业,拜谢民大聘请的事实外,他还面拒过一个学拳的人。这个人名叫宋月,习拳击、摔跤十余年,有一定的功夫,他认为太极拳只能活动身体而已。
他托人请陈师到家里会餐,商议拜师学拳,遍请武林同道十余人。此人体格高大去说有病,只吃半碗米饭就说吃不下了,谈起拳来,傲气十足,他说:“我听人讲,太极拳主张用意不用力,但碰上力大的、善拳击的交手怎么办呢?”陈师说的还是他习惯说的那句话:“应当有办法,但我不一定行。
”宋月提议试试看,陈师应允,在前虚步站着,右手斜在胸前。宋月用双手按在陈师臂上。陈师退了半步,说:“你的力量可不小,总在三百斤以上,我不一定能棚得住呢!
”宋月说:“不要客气。”接着进右步发劲。陈师略左转,宋月已全身前倾。那时离墙甚近,墙根放着脸盆架,上有满盆凉水。宋月如一头碰到墙上,非头破血流不可。陈师见势不好,立即转向右方,用右臂托住宋月胸部。
由于宋月身材高大,用力又大又猛,所以头虽避免撞墙,前身却下倾,把额角碰了个月牙形的血印,不省人事,幸亏那盆里的凉水灌了一脖子才醒过来。于是连说:“佩服!佩服!”一定要磕头拜师。陈师当即推辞说:“这不是我的能耐,你的力大,我本来棚不住,可是你用力过猛,收不住脚才这样的。
我教不了你,还是另寻名师吧。”在回来的路上,陈师和我说:“这个人体壮有力,却装着有病,交手时暗中发劲,搞阴谋诡计,他如学了本事,还不定惹什么是非?可不能教他。”可见陈师要求的是光明正大的比武,而坚决反对搞阴谋。
陈师在京三十余年,从不主动去找人交手。但遇到有人要求比试,则从不推辞,总是预先声明:你有什么绝招,只管使出来,我如不胜,甚至受伤,不但不怪你,还要拜你为师。而我保证只点到为止,决不伤你一根毫毛。平日他也经常教导我们:和别人推手,发劲必须在对方的胳膊上,不可直接发劲在对方身上,以免脏腑受伤。
发劲时又必须别撒手,以免跌倒碰伤,而且要保全对方的面子。当时,我非常敬佩陈师这种磊落的态度。今天回忆起来,他的话在谦虚中却也含着自豪,可谓外柔内刚。所以,他在北京授拳三十余年,和人交手不计其数,却没有敌人,反而交了不少朋友,武术界誉之为“武太极”。这是名实相符的美誉。
1964年9月,顾留馨参加在济南举行的全国武术表演大赛,与我相识。将返上海前,他在清泉池澡堂谈到他向陈师学推手时,当陈师双手被封时,他试加劲一按,却只觉陈师小臂似有电流,一下子就被发出一丈多远。于是他吧为神乎其技。
我学拳六十余年,结交武林名手甚多,从未见有赶上我师功夫如此精妙者。陈师在京曾接一个银盾,文曰“太极一人”。陈师可谓当之无愧。
六、高尚的品德
陈师为人性诚笃,事母至孝。我们初次相见,见其双目都有红丝。问故,乃知侍奉老母。母病瘫,体胖,反侧便溺,需人扶持。师日夜侍奉于病塌前,三年未得安睡,因而目红成疾,一直未愈。师每遇宴会,只饮酒一小杯。自言当初能饮白酒五斤不醉。一日与小舅饮,吃酒至一坛,师醉三天方醒,小舅一醉长螟。母令戒酒,遇产朋酬酢,只许饮一小杯。师遂遵母命几十年不改。
陈师常说:“为人之道,以忠实为主;处世之法,以谦和为主。不忠实则无信用,不谦虚则不进步,不和气则无朋友。但谦和仍是忠实而非虚伪。”我师从不以太极内家自居。他说:“凡事物都有表里之分。假如太极拳果为内家拳种,学了三天,连皮还不能像,便以内家自夸,行吗?”我师闲常评论另人,总是扬其所长,而不批评其短。
例如我们在公园看到有练拳的,回来质之老师。师答约分三类。一是说:练的好。二是说:有功夫。至于我们见到那些练得不成样子的,我师则曰:看不懂。久之,我揣摩师评,说谓练的好,是指其套路与功夫都好;说谓有功夫的则,指其套路虽不怎样,却练已有年;唯对套路功夫无一取者,只用看不懂评之,绝不肯说他人学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