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郊游】蔡明亮“最后的剧情长片”《郊游》:每个人心里的废墟

2019-05-18
字体:
浏览:
文章简介:从2013年9月在威尼斯影展夺得评委会大奖,再到11月在金马奖的角逐中,击败了王家卫.贾樟柯和杜琪峰等同辈大师而摘下最佳导演奖,<郊游>让他重新成为国际电影圈的焦点.<郊游>在2013年威尼斯影展夺得评委会大奖,蔡明亮说是他的"最后一部剧情长片". 本报图片库特约记者蔡文晟.李奇发自巴黎台湾导演蔡明亮一袭招牌唐装登上法国电影资料馆亨利·朗格卢瓦大厅的舞台,奏响了个人作品回顾展的序曲.晚会内容除了新作<郊游>的首映礼,还搭配了一堂名为"蔡明亮

从2013年9月在威尼斯影展夺得评委会大奖,再到11月在金马奖的角逐中,击败了王家卫、贾樟柯和杜琪峰等同辈大师而摘下最佳导演奖,《郊游》让他重新成为国际电影圈的焦点。

《郊游》在2013年威尼斯影展夺得评委会大奖,蔡明亮说是他的"最后一部剧情长片"。 本报图片库

特约记者蔡文晟、李奇发自巴黎

台湾导演蔡明亮一袭招牌唐装登上法国电影资料馆亨利·朗格卢瓦大厅的舞台,奏响了个人作品回顾展的序曲。晚会内容除了新作《郊游》的首映礼,还搭配了一堂名为"蔡明亮论蔡明亮"的"大师电影课"。面对400多个座位爆满的壮观场景,蔡明亮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激神情—这些来捧场的正是他在应对台湾媒体时经常提起的"最尊重电影艺术的法国观众"。

相比去年仅20余人参与的尴尬见面会,以及亚洲媒体无休无止的"八卦提问",蔡明亮的艺术家身份似乎在这个"甲午年的巴黎春天"才得到了充分的认可。

电影改变世界,前提是人心变得柔软

两天前,他刚从法国导演克莱尔·丹尼斯的手中接过由多维尔亚洲电影节颁发的特别奖。颁奖时,丹尼斯的评语既感性又一语中的:"他用最个人的方式拍出诉诸普世精神的作品,这种方式虽有风险,却恰到好处。蔡明亮独树一帜的长镜头不是要让我们去推崇其中的风格,而是要让我们能进入慢慢流逝的时间当中。"

从2013年9月在威尼斯影展夺得评委会大奖,再到11月在金马奖的角逐中,击败了王家卫、贾樟柯和杜琪峰等同辈大师而摘下最佳导演奖,《郊游》虽是蔡明亮口中的"剧情长片告别作",却让他重新成为国际电影圈的焦点。

2009年的《脸》拥有"卢浮宫首部典藏电影"的美誉,但片中的文化符号经历了过度的挪用和多次转置,最终散发出一种失重又迟钝的疲态感;此外,蔡明亮试图以当代装置艺术来重新思考电影,这种拍摄形式只换来了影评界冷漠的礼遇。

《郊游》姗姗来迟,片中依然充斥着蔡明亮签名式的长镜头,依然可以看见那些熟悉而忧郁的面孔—李康生、陈湘琪、杨贵媚和陆弈静,依然是无法自拔的疏离主题,还有那些颓败、漠然如昔的城市荒原景致,但相比于他以往的作品,该片有着更深刻、更怪诞、更难辨析的电影经验,像一堆零散的酒药在两个多小时的观影过程中缓缓酝酿、发酵。

那些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叫人按捺不住的缓慢镜头究竟在诉说着什么?是假装客观地还原现实的时空,还是把观众带向另一个更飘忽神秘、更形而上的个人世界……此中的玄机恐怕是导演不愿说清,也无法说清的心结。

对话中,蔡明亮对策展的主持人贝尔纳尔·贝扬表示,拍摄此片时,他常常想起老子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观众看他的电影就应该像仰望天上的月亮,因为月亮不会对赏月者进行回应,而他的电影也不会给观众任何解释。他甚至表示非常着迷于"湖"这个概念:面对湖,哪里都不能去,于是只能往下沉。这些言论听来颇有故弄玄虚之感,但《郊游》确实是一部企图让观众沉入"心湖"的作品。

评论界时常讥讽蔡明亮是"缺乏社会意识的纯艺术片导演",他却再三表示,电影应该是一种能够改变世界现状的艺术,而改变的前提是,人心必须变得更加柔软。十几年前,他曾说过:"当这个世界变温柔了,人们就会愿意看懂我的电影。"如今,他的电影是否改变了世界?世道人心是否变得更加温柔?我们不得而知。但夜晚放映的《郊游》给了观众一个扪心自问的机会,每人凭借各自的机缘,去寻找自己心中的湖泊。

见面会以一个《你那边几点?》的片段开始。

在ShoppingMall看电影是很强烈的消费概念

时代周报:时隔多年,再看《你那边几点》什么感觉?

蔡明亮:这个片段是小康为回顾展选的,很触动我,再看自己的影片还是很开心。今天看到巴黎的朋友,我想先做个提醒:如果你想要上厕所就赶快去,等会儿电影有两个多小时。很多人说,我的电影,上个厕所回来还是同一个画面。可是请相信我,上完厕所回来,虽然画面相同,可你又接不起来。

时代周报:你的电影里经常出现"大戏院"的画面,这与你儿童时期在马来西亚看电影的经历有关吗?

蔡明亮:是。那种戏院很大,有1000个位子,还有很幽深迂回的走廊。那里的观影经历肯定跟现在的ShoppingMall戏院不同,和那些小厅戏院也不同。现在的戏院好像你去shopping的同时顺便去看电影,或者看完电影出来去shopping,是一种很强烈的消费概念,所以里面的电影消费感、商业性很强很极端。

当时,东南亚几乎全是商业片,小时候我不可能看到费里尼、伯格曼、特吕弗、戈达尔。上世纪80年代,台湾解严,还成立了一个电影图书馆,所以才可以看到这些电影。

当时虽然都是商业片,偶尔也能看到胡金铨的电影,它是商业片,但又不太一样,它有一种奇怪的特质,当时特别吸引我。还有一部香港电影,不是商业片,卖座很惨,片名叫《董夫人》,导演叫唐淑璇,是位美国长大的华人女导演。这种很少数,又不那么商业的电影非常受到评论界的推崇,但不太受观众欢迎。

回过头想想,商业片还给我一种特别的经验,那里有我和外祖父、朋友一起经历的岁月。现在的戏院,你很少看到一个家庭来看电影。所以电影院跟我的生活直接相连,是我生活经验的一个重要的公共生活场所。

"我从来没像王家卫那么卖座"

时代周报:你的作品中有些配角儿都是大家熟悉的面孔,比如《四百击》中的让-皮埃尔·里奥……

蔡明亮:我的作品都含有私人感情,是一位观众对电影、对电影院非常私密的感情。我第一次在台湾看到《四百击》,很强烈地感觉到那部电影的自由性。以前看的商业片是没有自由的。即便在一个自由的世界,只有市场的自由,但内容不自由,内容被市场控制住,有时被政治控制住。但我在法国"新浪潮"、德国"新电影"或更早期的一些经典影片里看到,电影之所以成为电影,有一个先决条件,它要自由,自由才有创作。

我是一个从小很怕被捆绑的人,很少在家里,总想离开。你看我的作品,大都在处理怎么逃开一个捆绑,包括道德的、现实的、社会的或者个人的、内在的那些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