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游诗歌】张华成:放养年代信天游
又一个周末来临,小城亦如既往的忙碌。上班的人聚拢公交亭,公交没有超载限制,正逢上班高峄,每一辆开过来的公交,人头密麻,仍不断有人往里挤。"挤不上了,挤不上了,插满一箩笋样!”车上的牢骚不断,车下的也怨声不断,担心迟到拼命往上挤,“钱都被贪官吞了,咋不多买一辆车?”
一位老大爷带着孙子也来挤公交,孙子背着印着培训机构名称的布袋,看是去赶周末培训。孙子磨磨蹭蹭,懒懒洋洋,哈欠连天。″好崽,快点了,慢了迟到了,要什么等会给你买!″
现在的孩子真苦,周未比上学还累。家长都不愿让自已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什么奥赛班,培优班,兴趣班。葫芦丝,拉丁舞,书法绘画。这班那班,这班结束赶下班。忽然让我想起了自已的童年。
七十年代初,那时还在集体,工没少出,事没少做,大人们早出晚归,可仍然吃不饱,穿不暖。红薯成了主粮,家织布补丁叠补丁。要是谁穿上件的确良衣服,人们都会围上来看看摸摸,满是羡慕的眼神。
生活虽然清苦,欢乐却随处可见。长长的暑假,游泳洗澡,大热天泡在水里,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
白天打柴回来,短裤一脱,赤裸裸的跳进了塘里。门口的大塘,有三亩水宽。塘水有深有浅,我们只在浅水处游玩。年龄大常往深处游。水是小孩的命,大热天,呆在水里怎一个爽字了得。塘里传出水声笑声。比闭气,比浮水,你推我按,呛几口水很平常。
那时塘水很清,煮菜油都省着放,甚至还吃红锅菜(不放油),根本没污水流进塘里。那时大人们也不加约束,当然偶尔也吓唬吓唬,说一些塘里有罗刹鬼专门拖小孩之类的话。我们没把大人的话当回事,水里诱惑太大,仍旧天天下塘洗澡。中午趁大人午休便偷偷去,每天不去塘里洗澡不会天黑。水里泡久了,眼睛泛起红丝,手又白又皱,满是鸡皮疙瘩。傍晚大人也去,省柴省水,往水里一躺,一天的疲劳全没了。
家住在河边的,便在河里洗澡。胆大水性好的,站在木桥中央往深水里跳,一个猛子下去,两分钟后再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然后慢慢游向岸边。那等悠然,那等潇洒!那时河里塘里到处是玩水的小孩,从未听说浸死人的,不象现在,到处是严禁下塘下河洗澡的牌子。家长老师也盯得死死的。可总有不听话的,偷偷跑去河里。时常听到某某地方又浸死人了。家长哭得呼天抢地,学校闹得鸡犬不宁。
那年月死人最多的却是喝农药,妇女居多。生活太苦太累,常因小事吵架想不开。那时农药都是供销社卖的,还没人掺假,农村医院也没洗肠洗胃工具,一喝一个准。
夜晚的星辰见证了孩子们另一种快乐!
那时没电,没音乐没电视,更没有手机互联网。孩子们的世界也很少。幸好,公社有电影放映员,一个村一个村轮着放,免费的,露天广场上放,男女老少都爱看。孩子们更是如此,哪怕是放过的老片子,也看得津津有味。台词都能背下,尤其是英雄人物的话。电影里在播上句,孩子们往往先说了下句。
雨夜是孩子们最难熬的,黑漆漆一片,爬在床上数雨声,睁着眼等磕睡虫的到来。一旦朗月当空,群星灿烂,不用谁招呼,晒谷坪上齐刷刷地全来了。"猜″"猜""猜″,孩子们自动围成一圈,脚一起蹬,口一起喊,手一起伸。手心向上的一边,手心朝下的一边。个子大的常常不愿同个子小的一边,碰巧分到一起,个子大的便会使蛮要求重新划猜。个子小的也只好忍,生怕被踢开,不能一起玩。
玩的最多的便是躲摸子捉迷藏打仗。那年月特崇拜解放军,电影也是放《王继光》《董存瑞》《英雄儿女》《上甘岭》这些。晒谷坪上,"砰砰砰"声四起,黑影在草堆间穿梭。一个说某某被打死了,一个说没打着,争得脸红脖子粗。喊声笑声回荡在夜空,胜利者神气活现,赛过电影的将军。
"短命鬼,还不死回来睡觉!"大人们严厉的斥骂声传来,孩子们依旧余兴难尽,尽管天天玩一样游戏,照旧乐此不疲。值到第三遍骂声再起,孩子们才一哄而散,各自回家。梦里时不时喊着"砰砰砰″的声音和偶尔又发出天真无邪的笑声。
"矮子矮,钓蛤蟆",小孩子嘴上的顺口溜,说出了童年另一番风景。
炎炎的夏日,狗趴在树阴下,伸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生人路过,也懒得叫唤。石板象烤红的铁板,滴水上去噗地冒烟。尽管如此,塘坡上,田坡上,常常可以见到一个个瘦小的身影。头上一个烂斗笠,身上一条破短裤一一大人长裤破了剪短做成的。
赤着脚立在那里,细长的竹竿,系上长丝线,线的尽头,捆着一个小青娃。小青娃很多,随手可抓。小孩手中的线,忽上忽下,制造小青娃在晃动的样子,引诱躲在荫凉草丛中的大青娃。大青娃往往经不起诱惑,奋力一跃,一口吞下。小孩右手顺势一提,左手的大麻袋住上一接,大青娃一松口,正好落进了麻袋里,麻袋很深,大青娃出不来。
地势不高的石板下,也常有大青娃躲藏。一个一个找寻,常能逮着几只大青娃的。一次,发现流水口边大石板下,一只大青娃伏在那里,下颚翕动着。于是便小心翼翼,俯下身子,生怕惊动了青娃,慢慢伸手过去。突然,看到石板深处一条蛇正吐着信子。心头一紧,跳上田埂,没命地奔跑,一口跑了三条田埂。钓竿麻袋也顾不上要了,心突突乱跳。蛇并不会追来,小孩哪知道?
孩子们的欢乐,撒满山沟田间。那时人穷乐却无穷,放牛时把牛当马骑,打珠子跳梯田,挖蚯蚓钓青蛙,提着煤油灯捉泥鳅黄鳝………,件件开心,件件快乐!
"我不爽,我不开心!"孙子带着哭腔冲着爷爷吼。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幼小的肩上扛着全家人重重的希望。望着这对爷孙,想着成千上万相同命运的孩子们,忽然记起了鲁迅一句呐喊,”救救孩子!″
作者简介:张华成,男,六六年生,湖南祁阳人,湖南师大自考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从教三十余年。喜欢阅读写作,自娱自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