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师曾有几个老婆】儿子眼中的红线女和马师曾
原来,我们老马家是个大族,曾叔祖辈的马贞儒老先生,曾在武汉“两湖书院”做掌教。父亲的启蒙老师,便是这位方正而古板的老爷爷。我祖父这一房排二,排大房的没有男继承人,二房有义务献出长子过继到长房。父亲过继之后,称他大伯为父,亲生的父亲、母亲改称二叔、二婶了。时移世易几十年,父亲都同亲生父母一起居住了,但是称谓却不改过来,一直到“二婶”终老之日。
父亲有两个亲弟弟,哥儿仨提起祖母时,又称她老人家做“大大”,“阿大”。这种叫法,我一直没有弄明白。20年后,我在东莞做农民,当地人称母亲为“阿大”,发音是“搭(da)”,祖母是东莞人,莫非有不忘乡音之意?
尊称“大大”,祖母确是一家之主。祖父是标准的“二世祖”,从小靠父母抚养,婚后也不事生产,吃祖母的陪嫁而已。他的命好,妻子的嫁妆吃完了,儿子又能接上班。1925年父亲成名后,接祖父母去供养到1957年祖父去世,这位马老太爷好像从没有赚过一块钱。
祖母的个子小小的,三寸金莲小得一步难迈五寸,但是腰板直挺,连坐姿也从不见东倒西歪。她在民国初年是广州少有的女教员,刚时兴不久的洋学堂,祖母去做学监,也教国文。年纪小的叔叔也跟着念过书。父亲在家里说一不二,但是,祖母的意思倍受尊重。父亲成名后,祖母为他选了一门亲事,见过世面的父亲20多岁了,对传统的盲婚哑嫁极不乐意,不过终于奉了父母之命,娶了王小姐进门。
此后十几年,父亲在广州、香港演出,名气越来越大,收入颇丰,我的二婶做大家庭的管家,每年“家用”已是十万大洋,在30年代算一笔可观数目。在祖母眼中,父亲的名和利,都不令她怎么开心。马家、王家可算书香门第,再红的粤戏演员,在老人家眼中也不是正经行当。
30多岁的父亲,在祖母眼中永远是个孩子,作为有修养的母亲和老师,她不用开口反对什么事情,聪明的儿子,对母亲的好恶一清二楚,既然“不幸沦落梨园”而不是杏坛,父亲只好在戏台之下还自己一个读书人的本色。
父亲是名演员,后来还自己组成剧团做了班主,平日对方方面面的应酬,三头六臂也应接不暇,他干脆闭门读书,宁可交结一些文化人士,动笔写写戏本。30年后,我在“文化大革命”中偶然见到父亲一份履历,他在职业一栏中填的是“编剧”两个字。比起演员的名和利,编戏似乎微不足道,但是父亲看中编剧的文人身份。他案头一方闲章,上边刻着“学而优”三个字,有点自嘲,始终不忘学子出身,也使祖母略为宽慰。
1960年,我放假回家(当时父母已离婚,我住母亲家),去探望祖母,拿出小学六年级的学生证,祖母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看了又看,抬起头望望我说:“盛仔,你生日是3月13日?”“对呀,农历2月13日嘛!”
“不对吧,我记得是2月12日的,阿曾(祖母一向叫父亲小名),你记得吧?”“对,您记得清楚,是2月12日。”我一下子愣住了,对我来说这么重要的一个日子,竟然从一年级错到五年级,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从户口簿到学校的注册,白纸黑字,记录在案,哪怕差了一天,也是我人生记录的错误,只好希望祖母记错了吧。
“阿绊,您也记得不清楚?”她微笑答道:“别的事情会忘记,孙子的生日,几时几刻也记得清。”“那我是几点几分生的?”我的牛脾气上来了,谁让我属牛呢?
“没大没小,怎么和阿绊说话的?”父亲不高兴了。(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