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薛凯琪】【上海】 程乃珊:苏州河 上海故事从这里开始

2019-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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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所谓吃大餐,多半指圣约翰后门曹家渡一带沿河白俄开设的罗宋西餐馆.五角一客的罗宋大餐包括满满一盆浮着一大块浮岛般的鲜奶油和整块牛肉的罗宋汤,一块煎得金黄的炸猪排及面包尽吃.上海的城市文明是由东向西推进的,而苏州河的流向则是由西向东汇入黄浦江最后百川归一的.或许正是因为这强烈的逆向,才碰撞出层出不尽的上海传奇!从来,水路是最节省成本又是最便利的交通形式.那一晚,又一艘满载的驳船在苏州河泊岸了.随船一个或几个壮实的小伙子背着单薄的包袱,有的或者腋下还小心夹着一对慈母临行密密缝的不舍得穿的新鞋.他们托乡

所谓吃大餐,多半指圣约翰后门曹家渡一带沿河白俄开设的罗宋西餐馆。五角一客的罗宋大餐包括满满一盆浮着一大块浮岛般的鲜奶油和整块牛肉的罗宋汤,一块煎得金黄的炸猪排及面包尽吃。

上海的城市文明是由东向西推进的,而苏州河的流向则是由西向东汇入黄浦江最后百川归一的。或许正是因为这强烈的逆向,才碰撞出层出不尽的上海传奇!从来,水路是最节省成本又是最便利的交通形式。

那一晚,又一艘满载的驳船在苏州河泊岸了。随船一个或几个壮实的小伙子背着单薄的包袱,有的或者腋下还小心夹着一对慈母临行密密缝的不舍得穿的新鞋。他们托乡求亲才搭上这艘便船。他们就是“阿拉上海人”的曾祖父、曾曾祖父们,他们义无反顾地往岸上奋身一跃,我们的家族之树因这一跃,而衍生出一支全新的支脉;上海也因这一跃,渐渐演化出那令人爱怨交织的上海传奇!

一直以来,苏州河沿岸是工厂区、仓库、棚户和廉价弄堂集中处,那是因为,离苏州河越近,地皮越便宜,地段自然也越差……祖父当年从乡下来寻求上海之梦,初时只能蜗居苏州河南岸那种板壁单薄开间浅窄的弄堂房子,住客多半为小职员、小店员或小小“白相人”……因为近苏州河,且又近当时上海最大的粪码头,一年四季臭气难当,黄梅季节更令人难熬。

俗话说“同人不同命”,对于130年前已建校的圣约翰大学的几代学生,苏州河是他们记忆中永远的青春之河,满载着他们欢乐无虑的时光。我的1917届圣约翰大学毕业生外祖父,对校园最难忘的回忆就是那道蜿蜒绕过校园东西北三面的苏州河,正所谓“环境平分三面水,树人已半百年功”。

当时河上尚未有桥,学生往返上下课都需摆渡。这些天之骄子,常常会支开艄夫,将长衫下摆一掖,就跳上船自己摇橹,三五成群的还会吹起口琴,一曲《梅花三弄》给弄得惨不忍睹,然后嘻嘻哈哈地跳上岸。“从船上回望格致楼,真有种‘知识彼岸’的感觉。”外公经常如是对我说。

后来,好像是荣氏家族捐造了一座桥,但学生们仍热衷摆渡过河。到了我母亲1940年入读圣约翰,因为有了女生(圣约翰1936年才开始招了12名女生),这里突然显得特别敏感特别引人遐想……尽管洋大学风气西化,但男女同学之间仍恪守着中国传统的礼教。

一般男女同学都是各自结伴过桥,对话也是采取男女声小组对唱形式——男声:××请客吃大餐(看电影、吃冰淇淋……),要不要?女声那边就会一起欣然回复:OK呀。其实两拨人心中都有数——男方有一人在追求女方中的一人,乐得大家起起蓬头,推波助澜一下。

所谓吃大餐,多半指圣约翰后门曹家渡一带沿河白俄开设的罗宋西餐馆。五角一客的罗宋大餐包括满满一盆浮着一大块浮岛般的鲜奶油和整块牛肉的罗宋汤,一块煎得金黄的炸猪排及面包尽吃。有些顽皮的男生喜欢完了把手中的盆子一只只甩向河面,白相“削水片”,比赛谁的手势美,谁削出的水圈多,最后少不了挨店主一番臭骂和赔钱,但在女生前轧足了台型,还是值得的。

此举在当时属“洋场恶少”之习,当今天白了少年头的他们重忆旧事,咧着无牙的嘴大笑时,你就会深切体会到,青春是多么可爱!这些大学生中不少的父辈或祖父辈,是斗大字不识一个的,从苏州河跃上大上海寻梦的农民!我的曾外祖父就是其中之一。

我祖父记忆中的苏州河却是硝烟弥漫。据他自传所记,“八一三”战事爆发之际,八百壮士退入四行仓库内孤军作战,唯一的一条退路为由四行仓库冲过北西藏路进入中国银行仓库西门。其时中行仓库紧闭,枪林弹雨之下,何人敢去开门?此时作为中国银行高层的祖父与十九路军代表就坐镇位于福州路的印度咖喱饭店,与谢晋元保持通话(当时电话尚通),商量对策。

血气方刚的祖父一时不知哪来的勇气,自告奋勇驾车至老闸桥,然后下车冒着飞速的流弹步行过桥,直抵中国银行仓库东南门。

当时共有三名工友借着地处租界地及建筑坚固留守该仓库。祖父与他们谈及十九路军困境,其中一位工友基于义愤,自愿冒着枪林弹雨往返于西仓库取来钥匙,再来到西门下拔去门闩,八百壮士才得以持械奔出,进入中国银行仓库的安全地区,此时人数只余四百不到!祖父终身遗憾的是,没有记下这位工友的名字,给予嘉奖。他的名字应该载入史册。

“家里望得到苏州河”成今日上海人择居首选之一。“看得到苏州河”成为一个众人追逐的上海梦!成为优质生活的标志。苏州河宠辱不惊,仍是不紧不慢地流着,犹如一位历经辛劳终于守到子女成才的母亲,她仍一面絮絮地述着上海的故事,一面犹微笑着,宽恕了过往对她曾经的不公和忽略,张开怀抱欢迎她的子民,像还乡一样再回到她的身边。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