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斌卸任 黄玉斌“卸任”体操总教练背后玄机
也许,今年全运会后,将是中国体操队年轻教练亮相之时,当然最惹眼的人当数杨威。
撰稿·大 为(特约记者)
近日,中国体操功勋教练黄玉斌在上海演讲时,无意间流露出“卸任”的想法。这位执教国家体操队长达24年的金牌教练(任总教练12年),曾创造了中国体操一个个几乎无法复制的神话,因此他的“卸任”想法甫一流露就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然而,几天后,黄玉斌公开表态自己没有“卸任”,并一再强调自己还是中国体操队的总教练。
那么,“卸任”背后究竟有何玄机呢?
以退为进?
前不久,黄玉斌做客上海大学体育学院跟学生现场交流,会场气氛热烈,掌声阵阵。黄玉斌也是兴致盎然,从中国体操扬威北京奥运会赛场讲到雅典奥运会的失利,从优秀教练员的执教之道谈到优秀运动员的成才之路……其间,他透露了一个“惊人秘闻”:北京奥运会后他就不再亲自带队了。也许,那时的黄玉斌不曾料到,不经意间的一句话随后引来了“卸任”的种种传闻,连日来有关他卸任体操队总教练的说法满天飞。
几天后,当记者把这一说法告诉黄玉斌时,他并没有生气,而是连说了两声“这是没有的事”,并解释说,“我现在只是不直接带队了,而是从事宏观管理,但我依然是总教练,从未卸任,是有记者理解错了。”为了说清楚他现在的工作性质,黄导甚至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形容他现在的角色,“就比如说是个老师,我以前要亲自给学生上课,现在我不直接给学生上课了,而是给老师上课,然后让这些老师再去教学生。”
听了黄玉斌的解释,记者明白了,其实此前媒体说他“卸任”并非完全是错的,如今他在队中扮演的角色与以往相比,确实有很大的不同:以前他是手把手带队员训练,如今是更多地从事行政和管理工作。角色的转换似乎也暗示着,黄玉斌在中国体操界的身份和地位正悄然发生变化。
黄玉斌是个东北汉子,但是他却是一个心思非常细腻的人。在多年的采访中,记者知道,他的业务水平在国家队中绝对首屈一指。体操规则不仅十分复杂,而且经常会出现一些新的修订,即使是在国家队中也没多少人能完全讲清楚,但是黄玉斌能,他总能在第一时间读懂规则,并很快付诸实践,这也是他屡次打造出奇兵的关键。当年他的首批世界冠军弟子樊迪、李小双都曾受益于此。从1985年走上工作岗位至今,黄玉斌在中国体操队教练员的岗位上已奋战了整整24个春秋,对于中国体操来说,黄玉斌所取得的成功可谓空前绝后,这样一位功勋教练不再继续带队征战国内外赛场,难免令人感慨万千。
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呢?
据知情者透露,黄玉斌卸任一事,表面上看是功成名就后的完美身退与谦恭让贤,实际情况其实外人所知不详。北京奥运会之后,原体操中心主任高健因为面临退休年龄不得不卸去职务,而继任者最大热门自然是黄玉斌。论职位,身为体操中心副主任的黄玉斌是体操中心除高健之外职位最高者;论业务,黄玉斌手下走出的世界冠军之多无人可比,北京奥运会的成功更是一次不可复制的辉煌;论传统,从张健到高健,体操中心的主任一直都是体操队的功臣,是绝对内行专家,而黄玉斌绝对能够将这一惯例延续下去……种种理由也使得外界几乎一致看好黄玉斌升任体操中心主任一职。
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出乎了包括黄玉斌在内的很多人的预料,原田管中心主任罗超毅竟然平调到了体操中心,这次体育总局的“轮岗”调动让黄玉斌多少有些失望。当时,体操中心内部也有一部分人替黄玉斌鸣不平。有种声音认为罗超毅是个不懂体操的外行,凭什么来管业务性极强的体操项目,这种声音无法暴露给大众,却表达了一种正常的思维模式。
但是让记者意外的是,黄玉斌很快就平静下来,在谈到罗超毅时总是显得颇为大度,并给予这位新上级高度评价。在黄玉斌的眼中罗超毅是一个十分好学的人,而且十分谦虚。黄玉斌说,罗超毅是体育博士,对体育、对管理有较高造诣,同时他还否认了所谓的“外行领导内行”之说,他说只要热爱这个项目,中心分工明确,沟通融洽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黄玉斌的大度和从容,让人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前途还是充满信心的。北京奥运会后,虽然身份与之前一样,依然是中心副主任,依然是总教练,但如今的黄玉斌却有了新的想法:不再亲自带队训练,而是退居幕后,统领全队。
有人说,黄玉斌这么做,绝对是一个明智之举。目前,在中国体坛,有两位总教练的经历最让人羡慕,其中一位是蔡振华,当年功成名就后,身兼总教练身份的他,先是退居二线任乒羽中心副主任,之后辞去总教练,出任中心主任,接着又成为总局长助理、总局副局长,仕途顺达,前途无量……另一位成功的总教练是李永波,尽管直到今天,他还是乒羽中心的副主任,但是在中国羽毛球界,他的权威不容侵犯,而且历任乒羽中心主任都未曾干涉过国家羽毛球队业内问题。那么,当了12年总教练的黄玉斌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呢?显然,在今年年初未能升任体操中心主任之后,他已经不可能拥有像蔡振华那样的仕途前景,但是精通业务的他却完全有希望成为像李永波那样的总教练,何况目前的体操中心主任不是“科班”出身,不会对国家体操队的业务问题指手画脚。可见,这次“卸任”,恰恰体现出他欲成为“体操界李永波”的“雄心”。
低谷崛起
中国体育历来有“教而优则仕”的传统,像袁伟民、蔡振华他们就是中国教头的成功楷模。在去年的奥运会上,记者采访黄玉斌时就曾问过他一个这样的问题:不出意外,北京奥运会后一大批金牌教练都会急流勇退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弃教从政”?当时的黄玉斌笑了,表情有些复杂,欲言又止。后来,他告诉记者一个内幕:当年雅典兵败之后,曾有人暗中阻挠他回归体操中心,意图架空他在中心的地位。
其实,体育圈内的人都知道,体操中心内部人事关系非常复杂,这实在让直率的黄玉斌有些疲于应付。派系之间的暗流涌动,表面和睦背后勾心斗角,凡此种种都让黄玉斌心生倦意,这样一个只善于用成绩说话,不会处理人际关系的老好人,做不到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对此,黄玉斌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雅典奥运会惨败后,一枚金牌的成绩不能让国人满意,总教练黄玉斌成为了众矢之的。在雅典奥运会结束后两个月,国家体操管理中心就“迫不及待”地召开了党委会小组会议,决定中国体操队将采取队委会领导下的主教练责任制,体操队总教练黄玉斌将不再负责教练小组的工作,这也意味着黄玉斌将不再亲自带队训练。男女队将分别设立教练领导小组,男队教练组组长由李小鹏的教练陈雄带队,副组长由白远韶、王红卫担任;女队教练组组长由陆善真担任,副组长由刘桂成和熊景斌担任,那时黄玉斌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我没有被架空。现在我也不会说什么,当然到了我应该说的时候我会说的。”
黄玉斌不会忘记,悉尼奥运会上打了大胜仗之后,国家体操中心曾宣布继续任命他为国家队总教练,并且将原来的领队负责制改成了总教练负责制,而且在他的带领下,中国体操队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成绩,如今在体操队遭遇挫折时,他却成了“替罪羊”。当时,很少有人知道,黄玉斌实际上就是用“下课”承担了雅典失败的责任,他被安排到党校去学习,一学就是一年半,在他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国家体操中心相关领导专门将李月久从美国请了回来,并在媒体上宣传,李月久回来后用欧美最先进的训练理念“重塑”中国体操……
然而,在黄玉斌暂别体操队期间,队里的气氛却发生了复杂的变化。黄玉斌曾透露,当时他偶尔会进体操馆看看,“我被当时的场面惊呆了,看见队员们都萎靡不振地坐着,完全动不起来。体操馆里的气氛也特别压抑……”在这样的环境下,中国体操凭什么东山再起?
国家体育总局的高层领导得知此事后,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决定还是让黄玉斌回来。可是,让中心领导尴尬的是,当时他们已经把李月久从美国请回来了,一心想报效祖国的李月久也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记者还清楚地记得,2006年在天坛公寓采访李月久的场景:久居国外的李月久很有风度,对人客气,谈吐得体,可是当记者追问他在体操队到底是什么职务时,他给记者讲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具体的职务……后来,记者得知也正是在那个时候,黄玉斌又回到了国家体操队,当时距离丹麦奥尔胡斯世锦赛还有三个月时间。
黄玉斌曾回忆道:“回来后,我发现队伍变化太大了,可以说是支离破碎,队员们普遍信心不足,原本能做的动作都已经不成套了。”为了队员,为了一口气,黄玉斌硬着头皮干,“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就开始想,明天该怎么办,要解决什么问题……队员们把那段时间称为魔鬼式训练。我说,我们一起咬牙吧,这一年我们肯定艰苦,但我们必须要度过这次难关。”当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次世锦赛是黄玉斌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如果体操队能取得好成绩,那么他会干到2008年,如果成绩不好,他将彻底“下课”!而且据黄玉斌透露,当时,包括很多人都并不看好他翻身的机会,为了让他“承揽”责任,出征时甚至还让他担任中国体操代表团的团长。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中国体操队困难重重,可是在那届世锦赛上,国际体联修改了规则,给中国队带来转机。业内人士都知道,每一次规则的修改都会带来一些队伍的崛起或者一些队伍的落后。尽管雅典失败,尽管留给黄玉斌备战世锦赛的时间有限,但是这位执著的东北汉子凭借自己扎实的业务能力,带领教练组的成员积极地学习研究新规则,探讨对策,吃透规则精髓。因此在大家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中国体操队的时候,中国队却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男子团体冠军,女子团体冠军,男子全能冠军……那一次中国体操队一共获得了8枚金牌,创造了历史最好成绩,而且每一枚金牌基本上都是凭借压倒性的优势获得的。在那一刻,黄玉斌的能力征服了奥尔胡斯、征服了对手,同时也深深地打动了总局领导的心,赢得了足够的信任,他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弟子们携手征战北京奥运会了……
北京奥运会上的成功,已经无需多言,黄玉斌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完成了从低谷到巅峰的超越之后,黄玉斌也终于可以从容地面对镜头,一倒“苦”水,他也首次隐隐约约透露体操中心内部的复杂和矛盾。在那一刻,记者非常能够理解他,毕竟他压抑了很久。“成王败寇”,黄玉斌终于可以让怀疑他的人黯然闭嘴……尽管后来,黄玉斌未能如愿当上体操中心主任,但是随着中心领导班子的调整,凭借自己在北京奥运会上的辉煌,如今的他在体操队的地位和话语权与4年前相比可谓天壤之别,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黄玉斌有了“退居二线,统领全队”的想法,而且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
杨威接班?
黄玉斌一再强调,他绝对不会离开体操圈,他对中国体操队有着太深厚的感情。其实,何止是黄玉斌割舍不了体操,中国体操也确实离不开这位功勋卓著的帅才。这突然让人联想起当年国家体育总局提拔李永波为乒羽中心副主任一事,当时李永波明确表示:“虽然我做了中心副主任,但我仍将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羽毛球总教练的事务上,我不会离开羽毛球队。行政职务的转变是表明我多了一份责任,多了一份义务。”
黄玉斌的经历与李永波何其相似。日前,黄玉斌自己也表示,“我绝对不会离开体操队。在新的比赛周期到来之时,我们应该培养新人,运动员和教练员都是如此,多给年轻人一些开拓的空间,把工作重点放在培养年轻教练和重点教练上。”其实,黄玉斌的这个想法,在中国羽毛球队刚刚成为现实:北京奥运会后,李永波对教练组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刚刚放下球拍、没有任何执教经验的张宁、张军、夏煊泽……纷纷成为相关单项的主教练。
以黄玉斌目前的地位和资格,他的意见在体操队可是举足轻重。前不久,他又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接班人的人选。黄玉斌说在自己的心目中,全能王杨威将是男队主帅的上上人选。在他看来,这位爱徒有悟性、有冲劲,敢于创新,在体操界更能率队拼出一片新天地。其实,黄玉斌力推杨威还有更多的理由。
他们朝夕相处12年,不是父子早已情同父子。黄玉斌与杨威,这对困境中坚守的师徒,曾一起咀嚼失利的痛苦,曾共同品尝胜利的喜悦,这让他们之间积累了太深太多的感情。
说起他们之间的缘分,这要追溯到12年前,当时湖北仙桃籍的李小双夺得亚特兰大奥运会男子个人全能金牌后不久退役了。湖北省体育局找到李小双的教练黄玉斌,希望他能再带一个湖北选手。就这样,17岁的杨威来到了黄玉斌身边。可是,杨威的奥运夺金之路并不平坦:2000年悉尼奥运会,杨威以微弱的劣势负于俄罗斯名将涅莫夫,夺得个人全能银牌;2004年雅典奥运会,怀着夺冠梦想的杨威与中国队惨败而归。经历失败的中国体操也问题百出。备受打击的杨威异常消沉,几度萌发退役想法。是在消沉中退出,还是在失意中奋起?黄玉斌陪着爱徒一起选择了再战。
“我到了杨威的家乡湖北,在神农架与杨威谈了10天,与他沟通,动员他,要他参加奥运会。我告诉杨威,这是百年不遇的机会,你有实力!”这是黄玉斌在2006年5月重掌国家队之际对杨威说的话,也正是因为恩师的开导,杨威终于坚定了再战的决心。
在北京奥运会的赛场上,杨威在参加个人全能决赛时,看台上的黄玉斌比任何人都“更紧张”。“我赛前告诉杨威,他没有对手,对手就是他自己。”跳马比赛开始后,杨威领先。这时,看台上的黄玉斌忙用手机叮嘱正准备上场的杨威:“领先优势大,你放开比,放开后心还要细,不要大意,免得后两项出失误,丢掉金牌。要胆大心细!”
杨威夺金后,黄玉斌特别高兴,一个劲往杨威脸上“贴金”:“要知道,全能金牌是皇冠上的一颗明珠。分量最重的团体金牌是皇冠,其次就是这个皇冠上的明珠了。杨威的金牌真是水到渠成。丹麦世锦赛上,杨威甚至在单杠脱手的情况下仍然拿了冠军。这说明他6个项目的整体实力已经高出其他选手一筹。”
其实,黄玉斌早就为杨威“千年老二”的帽子抱不平了,杨威今天的胜利更让黄玉斌放出豪语:“应该(把它)扔到太平洋里去了!”当有人问黄玉斌是否已经找到杨威的接班人。“哟,难找,世界冠军全世界只有一个哦”,得意之情,跃然脸上。
那一刻,包括记者在内的很多人都意识到,虽然他还没有找到杨威的接班人,但却找到了自己的接班人,那正是杨威。“我们之间的默契,我们的感情交流,可以说是情同父子,他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父母还要长。”黄玉斌不止一次地这样对记者说。的确,对杨威,他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亲,目前黄玉斌的妻子和21岁的儿子还生活在加拿大,可见黄玉斌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是少之又少的。
“奥运会后要让杨威好好调整一下,他今后的路还很长!”对于29岁高龄的体操运动员来,奥运会的结束就意味着退役,显然黄玉斌是在指杨威退役之后的路。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如今黄玉斌终于给出答案:杨威最适合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据知情者透露,有了接掌帅印的最佳人选后,接下来黄玉斌就需要等待一个适当时机了。也许,今年全运会后,将是中国体操队年轻教练亮相之时,当然最惹眼的人当数杨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