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春天 独立书店“昂贵”的春天来了
独立书店仍然是一个微利行业。孙谦告诉记者:“我走访了50多家书店,其中只有5%到10%的书店是在盈利的状态”
文/图 法治周末见习记者 郑超
无所依附、人文观照、持之以恒。
北京万圣书园创始人刘苏里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独立书店应具备这三点特质。广义上说,独立书店就是民营书店。作为民营学术书店和学人办店的先驱,北京万圣书园早已成为万千读书人眼中的“文化地标”。
如今,这样的“文化地标”悄然增多。一些特色经营的独立书店在近年复苏,甚至走红网络。阅读碎片化的今天,是否可能成为独立书店的春天?
前不久,在角楼图书馆举办的“夜读”活动中,资深书店人、“书萌”发起人孙谦分享了诸多独立书店的故事,从某种程度上回应了这个问题。
戴着圆眼镜的孙谦面容清秀,自称“中小型民营书店的百科全书”。她发起成立的“书萌”,也正是一个中小型书店的联盟组织。
2019年的三四月间,孙谦和她的伙伴们走访了全国各地的52家中小书店,行程达3300公里。此番书店行中发现的许多故事,与她推荐的新书《书见》中独立书店人的经历彼此呼应。
孙谦与书有着很深的缘分。在从业的12年里,她参与筹备14家书店,曾任PAGEONE国贸店及三里屯店店长、建设书局运营总监、机遇空间图书事业部负责人,积累了丰富的民营书店运营经验。她说,之所以要发起成立“书萌”,是希望探索出一条中小书店的生存和发展之路。
“夜读”活动一开场,孙谦诙谐地跟现场的几个小“书虫”互动:“小朋友,你将来要开书店吗?那你可要想好了,想开书店,先问问家里‘有没有矿’。”
这句玩笑话,多少透露出目前大部分中小书店并不赚钱的现实。
孙谦介绍说:“很多书店不停地被‘赶着’搬家。面对不断上涨的房租,只能搬走。如果不想再搬家,只能把房子买下来,以书店为家。”
北京佳作书局的店主朱帅正面临着再一次搬家。当法治周末记者找到他时,他正在跟设计师开会讨论新址装修的细节。
“花家地店又要搬家了。”他抬头说。
在记者问到搬家是否因为租金上涨时,朱帅耸了耸肩表示不愿多谈。“我已经习惯了搬家。我头疼的是搬书的过程,书很沉的,而且不是搬过去就完事了,还要重新整理上架。我不舍得找搬运工人去做这个活,每本书都是宝贝,一不小心封皮就磕坏了。”他说。
佳作书局以经营艺术类原版外文书籍为主,朱帅介绍说:“这家店当初是从美国人手里转过来的,启动资金都是家里人帮我筹措的。”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多地政府部门相继出台对中小型书店的扶持政策。以北京为例,2018年,实体书店扶持资金增长到5000万元,每年扶持书店数量也增长到150家。而90%的扶持资金用在对房租的补贴上。
尽管如此,独立书店仍然是一个微利行业。孙谦告诉记者:“我走访了50多家书店,其中只有5%到10%的书店是在盈利的状态。”
除了房租和搬家的问题,独立书店面临的另一个难题是人员招聘。
书店行业对从业者,尤其是管理者的文化素质要求较高。对管理能力、文化素养的高要求与低收入之间的矛盾,使得如何培养自己的团队成为摆在每一个书店经营者面前的难题。
“很多人说开书店,会说‘我有一个情怀’‘我的梦想’之类的,而我开书店是有客观原因的。”
研究美术史出身的朱帅在上大学时就因学业需要而接触到原版艺术书籍。
“艺术史类书籍都很贵,上学时光买书就花了家里几万块钱。”他说,“最后实在不好意思再跟我妈要钱了,就自己想办法。”
为了能买更多的书,朱帅决定把看过的书放到网上卖,并认真地为每本外文书都做了中文注解,没想到几十本二手书很快卖光了。“买书的人多了以后,慢慢也有了固定的买家群,越来越多的人来找我买书,这时开书店顺理成章,这就是我开书店的缘由吧。谈不上什么情怀。”
尽管与情怀无关,但书店确实给朱帅带来了幸福感。
他说,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收快递、拆纸箱,拿出新书的时候。
“当然,遇到有缘的顾客,也是幸福的。”朱帅一有时间就会泡在店里接待顾客。遇到聊得来的,他会忍不住拿出自己珍藏的绝版书给对方看。
与朱帅不同,知遇书堂的店主安海涛开书店的原因很简单:“我开书店是为了自己还在上小学的女儿。希望她在充满书香的环境中成长。”至于“情怀”,她认为对于书店行业而言,这个词被“滥用”了。
知遇书堂开在离学校不到100米的地方,分为上下两层.一楼主要经营学生用书,以课外阅读类书籍为主;二楼是绘本区。与很多文艺型书店相比,知遇显得中规中矩。
面对记者的采访,安海涛坦言在开业一年来还没有盈利,正准备申请国家对中小书店的补助资金。
“与其说自己爱书,不如说更爱书店;与其说自己想开一家书店,不如说愿意看到有更多更好的书店出现。”在《书见》的前言中,雅倩这样写到。
“这些年我虽然没有一直在书店工作,但持续关注书店的发展,和书店人保持着紧密的联系。策划这本书也是想让这些书店背后的人生故事为更多读者所知。给书店人一个机会,让他们倾吐自己做书店的艰辛与收获,喜悦与悲伤。”谈及出书的缘由,雅倩对记者如是说。
李苏皖曾经是一家互联网咖啡公司的市场部总监,辞职后在北京远东仪表厂的老厂房里创立了码字人书店。
“对,是不挣钱。后悔?怎么会!我现在幸福指数可高了。”她对记者说:“不过我有点后悔把书店弄得过于漂亮。书店的颜值往往会分散人们对书籍本身的关注。”
当年,孙谦同样放弃了高薪职位,投身于中小书店发展事业的。去年5月10日,她创立了“书萌”——以社群为发展载体,以图书为核心,链接出版社、书店和读者,旨在让书店在整个书业的行业链里有更多话语权。
近年来,纸质书市场显现的回温迹象,被一些人视为“爱书人的坚守战胜了冰冷的技术”。在他们看来,书店和读者,二者是“共生”的。
在《书见》收录的30位独立书店经营者的真实故事里,历经各种考验生存下来的独立书店店主,谈起自己的书友群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每位店主都有忘不掉的读者:有的是雷打不动的老顾客;有的是来做义工的志愿者;有的是通过一本书相识的有缘人。
在佳作书店,记者问一位选好书正准备付款的年轻人:“为什么来这家书店买书?”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我知道在这儿能买到我想要的书。”年轻人回答。
藏在创业园区深处、闹中取静的码字人书店以电影、诗歌和戏剧为主题。
推开码字人书店的门,好像走入了一部浸入式话剧。身着中式旗袍、梳着精致麻花辫的店主李苏皖坐在柜台后面,就像剧中人。
“已经有很多媒体来过呢。”她轻轻地笑着对记者说,“很多顾客是了解码字人后,才专门过来找书买书的。每天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顾客选中我恰好也喜欢的书。但这也是矛盾的,因为有些书被买走可能就进不到货了。”
《书见》中,浙江宁波枫林晚书店的创始人康海燕自述了一段书店与读者的故事——
“我这里聚集着电影、诗歌和话剧的爱好者。”李苏皖对记者说,实体空间对比虚拟世界的优势,是现场的、鲜活的、真实的体验感。
“我们这里举办活动的频率很高,有时是电影放映,有时是文化沙龙,还有沉浸式的话剧演出。”李苏皖认为,有灵魂的书店除了精心的选书之外,同样具有引导阅读和思考的责任。将阅读、电影、戏剧、艺术、音乐、生活方式等所有文化艺术形式用同一个主题串联起来,在同一个时间段整体推出,比单打独斗的力量要大得多。
越来越多人认为:独立书店始于书,但不能止于书。
江苏无锡百草园是一家依托互联网成长的书店。早在多年前还没有微信微博的时候,百草园就在网上经营自己的QQ空间,在QQ空间与读者互动。2013年“百草园书店”微信公众号诞生,关注的人从1到突破300万,越来越多。
《书见》中,百草园策划总监邵悦自述:“最初的3年里,半夜12点公众号的编辑工作才刚开始。很多人惊讶于我们滚雪球式的点击传奇,很少人会注意到这看得见的数字都归功于深夜里一张旁人看不见的孤独的写字台,以及伏案写作之人那颗赤子之心。”目前,百草园经营的公众号也销售居家用品和食品。
在孙谦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书店都能成功跨界,也不鼓励“书店一定要卖柴米油盐酱醋茶”。有很多书店,加了咖啡和茶点来卖,反而赔钱,“要辩证地看这个问题,每家书店应该摸索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北京彼岸书店的创始人赵越超也在《书见》中表达了自己对书店多元化经营的看法:“彼岸书店9年的经营经验告诉我们,‘书店 ’的模式是可行的。而且,图书做得越好,茶饮销售得越好;茶饮销售得越好,图书销售得越多。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模式。近两年,很多书店也逐步走出了各自独特的经营模式,有单靠图书的营销就能保有利润的书店,也有融合了文化沙龙、艺术空间甚至是餐饮的书店,还有书店 大型商业空间的案例。拥有自己的判断,不做乌合之众,打造个性书店,才能真正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