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美智48个女孩 《奈良美智48个女孩》|我不介意你忘了我
日本的青森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位于本州岛的最北端,三面临海。它与纽约、罗马和北京处于同一纬度,却以出产富士苹果、油菜和大蒜而闻名岛国。根据纬度决定论,青森一定有震撼世人的地方。果然,1909年,日本著名的作家、小说家太宰治在青森出生了。
50年后,即1959年,一个叫奈良美智的小男孩也出生在这里。他的出生日恰逢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日本作家濑户内寂听说:“人生在世界便相逢”。奈良美智的出生注定了他与一个大眼女孩要在一条叛逆的人生道路上相逢。只是在那出生时刻,就像是枝裕和的电影名字,一切还《无人知晓》。
在小小的星球旅行
奈良美智天生一副大帅哥的貌样,在英俊的外表之下却生着一颗离经叛道的心。在他的自传《小星星通信》的扉页,一片艳黄色里卧着一行小字:“1959年12月5日的早晨,我来到了这个小星球。”对于奈良美智来说,这不是一个大世界,只是一个小星球。
因为在此之外,还有人类屡屡垂涎的外太空。然而,绘画中的想象才是真正的没有尽头的世界。他把“东京”叫做这个地方。他说“我现在正在这个国家的一处名叫东京的地方写着这篇文章”。很明显,他是个没有归属感的人。或者说,他是个善于漂泊,畅游天地的人。他来到这个小小星球,就是为了实现一场人生的旅行。
有读者问奈良美智:你的创作欲望从哪里来?他挠挠头,腼腆地笑道:小时候没有什么创作欲望,长大以后,想想小时候,创作欲望就来了。在童年的小镇上,他享受到了北国的春天和天上飘来飘去的云朵。他说,“如果出生在不下雪的南国,我想我一定不会待在家里画画的”。他的心里对自然世界有种时不待我的向往。小学一年级时就与两位要好的同学开始了人生的首次旅行。从此,踏上了此生未完的周游星球的旅程。
读书的时候,奈良美智不是勤奋上进的好学生。尽管功课也不差,却以呆头呆脑,时常走神发呆以显示与众不同。可他的画却画得不错,画作一直都饱含成人的气质,不幼稚,不孩童。国中时,他迷上了摇滚和西洋音乐,出入于咖啡店和夜店。
我们完全想象不到,说话柔美,笑容腼腆的奈良美智是高中社团的积极分子,竟然进过柔道社和橄榄球社,还有宿醉和被带到警察局的经历。奈良美智说,那是坠落的快乐。这句有点像他后来笔下大眼妹的人生信条:反叛也快乐。
一个颗不安定的心是无法在家乡故土生根的。高中毕业以后,奈良美智考上了武藏野美术大学。上学第二年,他将学费当作旅费,开始游历欧洲。“这趟的第一次海外个人旅行,真是和现在的自己完全告别的一个里程”,听他这么说,我们心里不由得泛起了淡淡的忧伤。与自己说再见的奈良,有点像村上笔下的多崎作们。那年,他20岁。
我也经常旅行,对于外界世界的迷恋就像中了毒瘾般一发不可收。其实,旅行中最有意思的部分不是踏上新鲜土地,而是旧地重游。在不变中寻找变动,是格外迷人的内心感受。1983年,奈良美智再访欧洲。他发现,他的画作是可以根植于这片土地上的。结果,他决定从名古屋移居德国,与青森有着一样天空的德国。他把在欧洲游历的生活称作波希米亚似的生活。
2000年,奈良美智带着东西合璧的大眼妹回到日本。大眼妹,一个始终流露着愤怒和孤独的大头小身体的女孩,犹如这个小小星球的“叛逆”儿童。她拥有西方人眼中的东方形象,在东方人眼里却瞧着那么另类。美剧《摩登家庭》里被领养的小女孩,一出场便填满美国观众的想象,就是一个复活的大眼妹。可见,奈良美智的大眼妹已成为东方女孩在西方人心中的形象代表。
然而,在小小星球上的旅行,大眼妹与奈良美智注定同行。
我不介意你忘了我
毛姆说,“一个作家必须永远长不大”。或者,画家亦然。可一个画家的一生只画一种或是几种卡通形象的话,将是人生极大的挑战。而接受挑战的人必将拥有一颗激烈跳动的心脏,令人生鲜活有意义。他用画笔挑战生活,亦拥抱生活。
我们只能记住奈良美智笔下的三个形象:头大身小的女孩、洁白如雪的小狗,以及身着绵羊装的儿童。女孩不快乐,人人都知道。她不会笑,总用一双吊眼打量世界和周围的人。她那么易怒,瞪圆眼睛,心中的恨仿佛要从身体里涌出来洗刷大地。可安静时,她又那么寂寞,让你不由地心生怜爱,将她拥入怀中。世界是怎么样的,女孩便是怎么样的。在痛与恨的边缘,她像一根孤草,随风摇曳,却仍努力拼搏。
边游走于小小星球边创作的奈良美智,将大部分在洛杉矶创作的作品收录在《用小刀划开》里。封面依然是女孩的一张大脸,素颜,怒气冲天,眼睛里流露是不屑与绝望。一直有人形容小女孩的眼神不怀好意。我完全地不同意。一个形单影只,遗世独立的女孩怎么还会有不怀好意的情绪。
孤寂与不安令她多么渴望温暖!奈良美智在女孩宣言中说:我要向那些装腔作势的家伙,竖起中指开火。如果不是太过热爱生活,谁会愿意去拯救那些愚弄生活,甚至是调戏生活的家伙。
当我们看到身着红装,手握刀柄的女孩时,内心里忽然涌动起一股心痛。世界这么强大,女孩的勇敢显得那么脆弱,却又那么珍贵。村上春树说,无论在什么条件下,在鸡蛋与墙之间,他永远选择鸡蛋。而女孩就是一枚携带凶器的鸡蛋,仍然敏感易碎。
一页接着一页,头扎绷带的女孩,额头贴创伤贴的女孩,边骂街边涂鸦的女孩,挥动小刀的女孩……她一直保持与世界作对的可能性,一直保持着战斗的状态。就像美国人对持枪的态度一样,这不仅仅是自由的问题,而且关乎权力。我们都有权力向这个世界宣战,不论输赢胜算,也不在乎别人眼光。
有人问奈良美智,为什么大眼妹形象越变越温柔?奈良美智依然笑,但笑里有点羞涩,不失厚重。他说,画着画着内心就变温柔了,笔划也温柔了,女孩也温柔。彩色的蜡画,流动的线条,天真的女孩。从“面对轻微的反对,一脸傲慢的神情”到“这里是哪里都无所谓!
画,画,画个不止!”在《奈良美智48个女孩》里,我们见识了“后青春时期”奈良美智的转变。时间与岁月终于赋予了他愿意与世界部分地和解的心意。那个“愤怒”的青森年轻人在我们眼前轻轻滑过。“我不介意你忘了我”,奈良曾经这么说。我们大概也会忘记从前的奈良美智是谁吧?却会记住他为这个孤寂的世界增添的色彩,用柔弱的个体力量去对抗世界的恶!
悲伤时好想喊你的名字
奈良美智作为现代艺术巨匠,无疑为推动全球艺术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他的粉丝遍布世界各个角落,不分国籍、年龄和肤色。他的作品巡展,无论是2004年至2005年的日本境内及韩国,还是2006年在弘前举办的规模宏大的“A TO Z”画展,都大获成功。
在韩国,一个叫赛荷的患有城市幽闭症的小女孩,在现场站起来对奈良美智说:悲伤时好想喊你的名字。奈良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感动的表情溢于双颊。全场先是跟着奈良哄笑,接着爆发出雷鸣的掌声。这完全是对愤怒女孩的表白,亦或是对奈良美智的最高奖赏。
用歌手大野智的话来说:“奈良先生是位不可思议的人,他给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样的奈良却创造了令人紧张的大眼妹。作家吉本芭娜娜说: “奈良美智用糖果般的色彩,绘制出个中悲凉。”这样的奈良却成就了赛荷内心世界另外的模样。
就像奈良自己所说:总有一天在某个地方……街角、展览的会展或电车中,或在定食屋……如果真的遇见,请叫我一声。那个创造大眼妹的奈良就生活在我们中间。他是天生的画家,生活的智者。就像坂本龙一、小野丽莎和黑泽明一样,他是从日本出走世界的艺术家,是东西文化融合的贡献者。
如果我们悲伤,请喊他的名字; 如果我们路遇,请喊他的名字。他叫,奈良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