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长相 宋仁宗:朕想换个皇后 咋就那么难!
北宋明道二年(1033)十二月,宋仁宗一纸诏书,废掉了他的第一任皇后郭氏。郭氏也成为北宋第一位被废黜的皇后。
要讨论郭皇后的被废,首先要从郭皇后的被立说起;而要讨论郭皇后的被立,又绕不开一个人——宋仁宗父亲宋真宗的皇后刘氏。
民间故事《狸猫换太子》中的刘娥(或刘妃),原型就是宋真宗的刘皇后,而被掉包的太子就是后来的宋仁宗。图为电视剧《大宋奇案之狸猫换太子传奇》剧照,演员刘蕾饰演刘娥
宋真宗去世时,宋仁宗只有13岁,实际主政的是垂帘听政的刘氏,史称章献太后。章献太后刘氏性格比较严肃,对宋仁宗管理也很严。严到什么程度呢?我们来看北宋著名政治家司马光的记载:
刘氏动不动就用礼法、规矩来管教年幼的宋仁宗,从来不在仁宗面前和颜悦色。仁宗身体比较弱,有风痰,刘太后就一点也不让他吃虾、蟹一类的水产品和海鲜。搞得仁宗只能去另一位太后——章惠太后(宋真宗的淑妃)那里诉苦。章惠太后把海鲜偷偷藏起来给仁宗解馋,说:“太后何苦这么虐待小孩子呢?”
刘太后的画像,看面相也比较严肃(脸上的红色线条是特殊的妆容,相信通过曹皇后画像的例子,朋友们已经对宋代女性的这种审美有了解了)
因此,宋仁宗对刘太后是不太喜欢的。只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没有能力脱离刘太后的掌控。
郭氏成为皇后以后,宋仁宗与刘太后之间的嫌隙再一次加深。原来,立后的时候,宋仁宗中意的是王氏、张氏两人,希望在两人之间择一立后。但刘太后一看王氏和张氏,心想:王氏长得太漂亮了,结婚以后恐怕皇帝会沉迷女色,不能让她当皇后;张氏呢,既然是皇帝中意的,更不能让她当皇后,要不然以后我年老体弱了,两口子合起伙来对付我怎么办?
因此,刘太后不顾仁宗的意愿,选择了郭氏做宋仁宗的皇后。
郭氏也不傻,知道自己能当上皇后,全是刘太后的功劳,所以自入宫之日起到刘太后去世时,一直都对刘太后非常恭顺;而且仗着自己有刘太后撑腰,对外人难免有些骄横。这就为她日后的被废埋下了隐患 。
故事进展到这里,似乎很符合古装宫廷言情剧的一贯套路。但必须要指出的是,虽然郭后不是仁宗中意的皇后,但仁宗对郭后的感情并不淡漠。
立后之时,仁宗年仅15岁,而郭氏年龄更小,只有13岁。这对帝后如果放在今天,也就是两个中学生,互相之间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以刘太后对仁宗的管束程度来看,仁宗在后宫中能够经常接触的同龄女性,只有郭皇后一个人。因此,这对“小夫妻”,实际上更像两个小伙伴。青梅竹马之间,还是比较亲密的。
宋 苏汉臣《冬日婴戏图》(局部)
当然,这幅图上的两个小朋友不可能是宋仁宗和郭后
然而,刘太后去世以后,情况出现了变化。
明道二年(1033),刘太后去世。是年,宋仁宗25岁,多年来累积的对刘太后的怨气终于集中爆发。他不仅把刘太后生前宠信的一些内侍、宰执大臣等逐出宫廷,在个人生活方面也变得放纵起来,一下子找了两个美女——尚美人、杨美人,每天与她们寻欢作乐。
郭后本来就是皇后,以前又有刘太后撑腰,在后宫当领导当惯了。刘太后去世后,她一时没法适应新的后宫形势,看着两个美人就不顺眼。此外,宋仁宗每天和两个女人作妖,健康状况变得很差,更令郭后担心。所以,郭后与尚美人、杨美人之间,总是发生争吵。
两三个人私底下吵吵架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一天,在宋仁宗面前,郭皇后又和尚美人吵起架来。风头正劲的尚美人借着宋仁宗的宠爱,还说了一些伤及皇后自尊的话。郭氏一听,恼羞成怒,扬手就向尚氏的脸上打去。
宋仁宗一看就着急了:两个女人吵架吵得好好的,干嘛要动手呢?便三两步过去,护在尚美人跟前。
也许当时的宋仁宗以为,郭氏贵为皇后,总不好真打人,估计是摆个pose做样子的,所以才胆敢介入女人之间的战争。但宋仁宗显然低估了宫斗女性的战斗力。郭后这一巴掌,可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下去。没有打到尚美人,反而打在了“护花使者”宋仁宗的脖子上,还在皇帝的脖子上弄出了几道血痕。
(传)宋人《歌乐图卷》(局部),可以看到女子的长指甲,宋仁宗估计是被长指甲划伤的
刹那间,整个后宫都笼上了一股阴沉的气氛。
三人不欢而散。宋仁宗回去以后越想越气:自己贵为皇帝,居然被皇后给打了!这皇后也太野蛮了!都怪当初刘太后独断专行,要是选了自己可心的人立为皇后,今天也不至于被打!反正现在太后也去世了,不如废了郭皇后!
废后的念头,在宋仁宗的心里慢慢成形。
但是废后是大事,自己又在气头上,不如找人商量商量。于是,在内侍阎文应和几个亲近的大臣面前,宋仁宗展示了自己的伤口。君臣几个人一道,开始秘密商谈废后的事情。
阎文应作为内侍,肯定与皇帝站在一边。当朝宰相吕夷简与郭后有仇,也赞成废后。
清人绘吕夷简画像
吕夷简与郭后如何结仇的呢?据说刘太后去世后,吕夷简在宋仁宗面前表忠心。这事情被郭后知道了,郭后便对宋仁宗说:“你以为吕夷简在太后面前没有表过忠心吗?他只是会见风使舵罢了。”因此,吕夷简被罢免半年,之后便恨上了郭后
与吕夷简交好的范讽,连废后的借口都替皇帝想好了:皇帝与皇后结婚九年,皇后还没有生儿子,应当被废。
虽然正式的决定还没有做出,但这种宫廷八卦消息,传播的速度总是很快。就在宋仁宗犹豫不定的当口,废后的风声已然传到了朝中大臣的耳朵里。
负责给皇帝提意见的台谏首先坐不住了。(台谏是御史台官与谏官的合称,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规劝君主言行、指出君主过失的官员。)右司谏范仲淹(没错就是那个写《岳阳楼记》的范仲淹)首先进谏:本朝没有废后的先例,按照祖宗之法,皇后不能废;请皇帝尽快冷静下来,不要再有进一步的行动,防止流言越传越广。
其他的谏官也纷纷进言:皇后本来就是管理后宫的,何况尚美人狐媚惑主,皇后应该管管;帝后的事情不属于家事,而是国事,大臣们有责任对国事提意见;作为皇帝,你怎么能不听大臣的意见呢这不是昏君吗……
可是,台谏们苦口婆心的碎碎念正好起了反作用。年轻的皇帝刚刚脱离太后的管束,逆反心理正强:我是皇帝,爱让谁做皇后就让谁做皇后,你们不让我废后,我偏偏要废了她!加上内侍阎文应在一旁煽动,宋仁宗废后的决心越发坚定。
宰相吕夷简预感到,台谏会是废后行动中一股很强的反对势力,于是早早就通知有关部门:在废后这件事上,台谏的上疏上章一律拒绝接收,让他们拿回去。
过了一段时间,皇帝果然颁布了废后的诏书。诏书中的废后理由冠冕堂皇:皇后与皇帝成婚九年没有儿子,所以心灰意冷,自愿信奉道教,特封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别居长宁宫。
同时,正如吕夷简所料,台谏的意见,皇帝一条也没有看到。
但是北宋时期的士大夫,责任感和使命感非常强。看到自己给皇帝的书面意见没有回复,台谏官们便想出了新的办法:闯宫!
于是,右司谏范仲淹、权御史中丞孔道辅便率领孙祖德、段少连、郭劝、马绛、宋郊、刘涣等一班谏官,来到宋仁宗平日处理政务的宫殿——垂拱殿外面跪着进谏。谏官们在殿外极力陈说:废后是不对的,请皇帝见一见台谏官,听一听台谏的话。可惜,看守殿门的卫士并不给这些大臣们开门。
将近五十岁的老臣孔道辅是个硬脾气,见状,叩着垂拱殿的门环大喊:“皇后被废,奈何不听台谏入言!”躲在殿里的宋仁宗没办法,只好让吕夷简代替自己出面,向台谏说明废后的原因。
孔道辅一见到吕夷简,便说:“我们做臣子的侍奉皇帝皇后,就像做儿子的侍奉父母一样。父母吵架了,儿女们理应劝和,哪有放任父亲休了母亲的道理?”
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吕夷简只好搪塞道:“古代的皇帝废后,是有先例的。”
孔道辅冷笑道:“你所谓的先例,不过就是汉光武帝刘秀废掉郭圣通,改立阴丽华为皇后的故事。那是刘秀自己没有德行,当今皇帝怎么能效仿呢!你劝皇帝效仿一个没有德行的人,你自己又是什么居心?”
吕夷简被怼得彻底没词儿了,只好开始踢皮球:“你们哪天见到圣上,自己去说吧。”孔道辅等一班台谏信以为真,便打算把这件事留到朝廷上说,让大臣们公开讨论。
没想到,第二天,他们等来的不是公开讨论,而是处分决定:闯宫的领头人范仲淹、孔道辅被贬出京城,范仲淹任睦州知州,孔道辅任泰州知州;其余参与者每人罚铜二十斤。
以段少连、富弼为首的台谏们再次争相上疏,劝皇帝不要废后、不要处罚这些忠心进谏的臣子。可惜这些奏疏依旧石沉大海。郭皇后的被废也就慢慢成为了事实。
但郭皇后被废的余波,远比诸多当事人料想的要猛烈。
在朝廷政治方面,由于台谏的上疏是宰相吕夷简下令拦截的,所以废后事件慢慢发酵,最后演变成了台谏集团与宰相集团的政治斗争。困扰北宋一朝的党争,从此拉开了序幕。
宋仁宗方面,在选立新皇后时,他还是不能遵从自己的心意。这回他看中的皇后人选是寿州茶商的女儿陈氏。陈氏为商人之女,出身低微,又引来大臣们的一波劝谏。宋仁宗只好改立北宋开国名将曹彬的孙女曹氏为皇后,总算平息了大臣们的议论。
而遭遇最惨的,当属被废黜后位的郭氏。
郭氏被废黜之后,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宋仁宗在花园里游玩,无意中看到了郭氏以前用的肩舆。顿时,自己小时与郭氏一同玩耍的万千回忆涌上心头。想起之前废后的举动,宋仁宗感到非常后悔,便托内侍给郭氏送去自己写的情诗,承诺一定会让郭氏回来。
没想到,这件事被内侍阎文应知道了。阎文应心想:当初郭氏被废,是我撺掇的;郭氏如果真的回来,我还能有好下场?想到这里,阎文应索性下了狠手,趁着郭氏生了小病需要吃药的当儿,把郭氏毒死。
郭氏死于北宋景祐二年(1035),年仅24岁。
至于盛气凌人与皇后吵架的尚美人、杨美人,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郭氏被废后,尚、杨二人一度宠冠后宫,每天晚上都要和皇帝睡觉。因此,皇帝一天一天衰弱下去。
朝廷官员和社会大众知道了,都把责任归到两位美人身上。就连一向对宋仁宗仁慈的章惠太后,也屡次劝皇帝让两位美人出宫。存在感很强的内侍阎文应,仗着地缘优势,更是一天到晚跟皇帝说说说:您坐拥天下,还愁找不到美女吗?快让尚氏和杨氏出宫吧,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宋仁宗不胜其烦,终于下令将尚氏、杨氏驱逐出宫。
阎文应得令,马上找了辆小车,拉到尚氏和杨氏跟前,让两人上车出宫。尚氏、杨氏起初还不肯相信,哭着喊着要留在宫里。阎文应毫不留情,打了每人一个耳光,说:“你俩现在就是两个粗使丫头,还闹什么!”说罢把两人赶上了车,让她们出宫去了。
郭皇后的被废,与其说是由于帝后感情的破裂,不如说是仁宗与刘太后的矛盾、朝廷大臣的政治斗争两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值得注意的是,在郭皇后被废这一事件中,无论是废后郭氏,还是得宠的尚、杨二氏,都是专制制度与男权政治的替罪羊。
而从整件事情的过程来看,北宋的皇帝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自由。宋仁宗从立郭后,到废后,再到立曹后的过程反映出:在“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宋代,即使贵为天子,也不得不受多种力量的制约。皇后嫔妃的立也好,废也罢,从根本上说,都是君主制主导下的多种政治力量角力之后,共同做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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