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立风书中写李健妻子】钟立风:书里长出了另一本书

民谣男歌手、作家。2005年,凭借歌曲《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妈》获得"唱响明天·北京校园原创歌曲征集活动"一等奖。2011年,出版个人第一本文字作品集《像艳遇一样忧伤》,并获得"南方阅读盛典"最受读者关注大奖。2016年,出版个人第五本文字作品集《书旅人》。

携一场演唱会与一次阅读分享会,钟立风倏忽来到苏州又短停数日。音乐人或写作者,都是他的标签,五本出自"理想国"的著作风格各异,气质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统一。那首被李健唱红了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妈》是钟立风的真情一面,然而在音乐道路上行进顺遂又偶有迷茫的行吟诗人小钟,却似乎更愿意埋首于真实与虚构交织错落的文学世界。

在苏州数日,他借住泗井巷书舍,被书墙环绕,却又忍不住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本不算很新的《出版人》细读。音乐之外,阅读与写作是钟立风的另一个秘密花园。

一本书的重读与重塑

记者:你多次在书中提到"阅读链",《出版人》会开启怎样的阅读链?这本书是几年前的出版物了。

钟立风:《出版人》是英国著名出版人汤姆·麦奇勒所撰写的一部回忆录,其中记述了他与很多重要作家的交往经历。这不是我计划中的阅读,我看书有很多不确定性,书是最近偶然从北京一家叫做"豆瓣"的书店里买到的,那家实体书店开不下去,多年库存需要清空,于是我得以偶遇这本多年前的出版物。

我的阅读未必有计划,但每个人的阅读史必然是他审美与趣味的一种凝练--读书的好处就是,当你真正阅读了一本好书之后,它会自动繁殖,你很容易就会发现下一本书与下一位作者,以及更下一本--是的,这就是阅读链。

阅读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好的作家会让你发现,你心中很多想法,他都已经替你做了非常完美的表达,你内心很多无从表达的东西,那些作者都替你说了,那个人可能远在另一个世纪,此刻却能够与你紧紧拥抱在一起--但他也不会明明白白告诉你,而是布下一个迷宫,然后留下一些线索,然后吸引你慢慢找过去--阅读的快乐,大约体现于此。

我更喜欢读一些稍稍带有难度的书,但是这些难度不会影响你的兴趣,反而会鼓励你更上层楼--就好像我们爬过一个山头,就会看到更美的风景。

通过阅读,慢慢也会养成对书籍的迷恋,对平常生活中一些细节事物的迷恋--很多作家笔底好看,有时候并非故事本身的精彩,而是他们尤擅处理细节,充满人情味--每一个细节都做好了,这件艺术品也便存在了。

记者:很多人到了成年之后,就会慢慢放慢了读书的节奏,或者读得不那么多了,你读书比较密集是在哪一个阶段?

钟立风:我的阅读量这些年好像一直都差不多。有的人一年能读几百本书,对此我很怀疑。不过,我是一个很喜欢重读的人。有人说,只有重读才是真正的阅读,我非常喜欢这句话:一本书,不可能读一遍就能明白作者的全部表达。

思维缜密的作者更喜欢在字里行间隐藏线索,很多时候读者需要开启智慧,与作者一起去完成这个游戏。所以同样一本书,也许隔几年读,你会获得截然不同的感受。这种不同也有可能是因为你获得了时间的滋养之后,学会了多角度多层次去看待一切了。

真正好的作品没有时代感,而且它的文字永远是生动的,我觉得我特别喜欢重读。所以说,我也许并不清楚自己一年读了多少书,但我知道自己一直在重读,《老子》、《庄子》乃至《周易》,这些都是我重读之最。

记者:重读也是随意发生的吗?

钟立风:很随意。一本书读过就放回书架上,但它很有可能会在其他书里继续生长,或者长在一部电影里,长在一幅画里,因缘际会,再次相遇。书到今生读已迟,花再多的时间去读书,永远都是读不完的。

出版人刘瑞琳女士说过,钟立风随便拿起一本书来,都是很好看的样子,我想这可能与我做音乐有关--任何艺术至高,都想达到音乐的属性--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当你读到一本好书或者看到一幅很喜欢的画,你会隐

隐约约感觉到,里面似乎有音律的流动。

写作的快乐更多来于

一种自我流露的满足

记者:到《书旅人》为止你已经出版过五本著作,它们分别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

钟立风:我的第一本书《像艳遇一样忧伤》出版于2011年,第二本《没有过去的男人》出版于2012年,此后大约保持着每年一本的节奏。很多人都以为我每年写一本新书,其实前面三本书的内容,都写于多年之前。2000年左右,在音乐上发展了一段时间之后,时有困惑,觉得有些情感用音乐来表达已经装不下了,然后读了一些书,文学进入了内心,于是渴望成为一个写作者。

那时候还不用电脑,都是一笔一划手写,我每写完一篇故事,都会打电话读给朋友听,这可能就是一种分享。

我一开始并没有很清晰的受众,提笔只是为自己,为自己仅有的几个好朋友。一个偶然的机会,这些文字被理想国编辑发现并带去了选题会,于是有了第一本,然后一直到了第五本《书旅人》。这本《书旅人》集束的,也是2013、2014、2015这几年积累下来的文字。

记者:你书里有很多好看的故事,最后处理得也都很"圆",自成浑圆。刚刚听你所述,这种能力是不是来自于你对各种细节的在意与细究?

钟立风:我希望写东西可以形成一个优美的循环。我们听巴赫的音乐,高潮是无处不在的,但它会一直给你平缓的感觉。不像贝多芬,平缓着平缓着,忽然就直接去了高潮。其实处理文字是需要一些技巧的,但技巧是要藏起来的,不要被大家看见--技巧也是情感的一部分。

记者:你刚刚说,最初提笔只是写给自己,现在会有目标读者吗?

钟立风:我现在的读者应该也不会太多。但也有一部分读者,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了你的读者之后,会一直跟随你。曾有抑郁症患者感谢我的书治愈了她--艺术不仅改变你塑造你,他还安慰你,像亲人爱人,把你环绕着,同时带给你养分,让你明白这个世界固然是哀伤的,但是也会带给你感动。

记者:写作是一种表达,也是一种疗愈,疗愈别人或者自我疗愈。你觉得你的写作,是自我表达的欲望更强烈一些,还是疗愈的效果更强烈一些?

钟立风:当我坐下来写一个东西的时候,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笔下文字将要去往何处。虽然一方面也胸有成竹,知道它一定会是我自己特别满意的东西。所以一篇东西写成后,特别充实,也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也许它就只有一千字两千字,写完跑个步回来,天黑了下来,一天就此过去--我并不知道这篇文章最后的出路在哪里,但是我很快乐,所以我觉得,写作的快乐更多来于一种自我流露的满足。

吸引人,是因为没有"和盘托出"

记者:你的五本书风格各异,但是文学气息越来越浓郁。

钟立风:最初的写作的确是游戏的意味更浓,一个孤独的孩子,莫名踏上了这段旅程。所以文字所展现的,很有一些画不出的意象。但是经过更多并且充分的阅读之后,也会变得成熟,所以现在我会以老练一些的笔法去表现我的理解。如你所说,文学性更强一些。

写歌也好,写书也好,其实我已经不想把自己放在前面给人家看见。过去那首《今天是你的生日》,感情很真挚,但歌迷一听就是你自己的故事。现在我更喜欢往后撤退,我觉得这样更吸引人,因为你没有和盘托出。

写书也是这样,一个作者最好是躲在作品后面,让读者去寻找与发现他。中世纪的游吟诗人,带着一把鲁特琴就上路了,他们边走边写,写自己的故事,也写遇到的种种人生,种种悲欣交集,再跌宕起伏的感情,唱吟的时候都很平静--真正高明的讲述者,不会选择面目狰狞的表达方式,他永远会选择更冷静、更理智。

记者:只露出冰山一角就好。

钟立风:对,如同海明威的冰山理论--理想的读者,他们会自动感受到下面无穷无尽的世界。

记者:你的下一本书会是什么?

钟立风:除了音乐与读书之外,我也喜欢电影,电影与我喜欢的艺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我的下一本书会是一本电影笔记。我设想写100部电影,现在已经写到了52部。

记者:你每一本书的自序都落款写于"乌鸦旅店",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钟立风:这是我虚构的一个地方,可能是我内心里的另一种表达。我骨子里那些不安定的东西,可能也代表了很多人内心不确定的成分,生活就是不确定的,就像我们每次踏上旅程。不确定代表一种不安,但它又很吸引你,我常常会在潜意识中踏上一段旅途,看到一个地方叫做乌鸦旅店,然后我推门进入,摊开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