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电影风格】造就是枝裕和的 公式部电影
“采访时间为一小时。请您回顾一下自己的个人史,谈谈迄今为止对您产生过影响的影像作品。”
读过这篇访谈,是否便能够成为是枝裕和?!
是枝裕和(Hirokazu Koreeda),日本著名电影导演、编剧、制作人,是目前国际上享有崇高声誉的导演。1987年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系。作品深邃而细腻,多具社会关怀。
1995年,首部电影《幻之光》迅速引起关注,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新导演及最佳摄影奖等众多奖项。
2004年,以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无人知晓》,14岁的柳乐优弥凭此片成为戛纳影帝。
2018年,电影《小偷家族》获第7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2019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金球奖最佳外语片提名。
过往接触到的某些作品,成了我爱上电影或者影像的缘起。不过,它们和如今我身为一名创作者,从创作角度给予认可的作品,实际上完全不同。小时候,我是喜欢就看。如今,则往往会思考一下这部电影到底有趣在哪里。今天我不搞那种“优等生的精英式片单”,就只谈谈以往自己看过的一些电影好了。
我感觉好像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己开始拍电影之前看的。倒不是说它们浅薄无聊,而是从影史的角度来看,达不到“名垂青史”的程度。这些都是我自己从小学、初高中,一直到大学时代受到过影响的片子。
先说自己平生看过的第一部电影吧。当时是在池袋东口的影院看的,至今仍留有印象,是迪士尼出品的《飞天老爷车》(1961年摄制、引进)。我还记得,好像是跟《木偶奇遇记》(1940年摄制,1952年引进)配套上映的。
不过也有可能我记错了,是其他日子看的也说不定。讲的是一个古怪的科学家,喜欢搞各种异想天开的发明,他研制了一种具有超级弹力的橡胶,把它粘在篮球选手的鞋底,使选手赢得了比赛。貌似是一出科幻喜剧吧。从头到尾我是站着看下来的。
剧场里挤满了观众,大家爆发出阵阵笑声。我还记得自己是夹在人缝里看的。那时候大概上小学一年级吧。就是1969年左右。具体年份已经记不真切了。那是我在影院里观影的“初体验”。《木偶奇遇记》讲的好像是一个孩子被吞进了鲸鱼的肚子里。海浪的咆哮声和被鲸鱼吞进肚子里的情节,令我印象极其深刻。
我就是个挺普通的孩子,并没有每周去影院之类的习惯。家里经济上也并不富裕,不是那种文化氛围浓厚的人家。我觉得这样正好。母亲说,她年轻的时候每周都会去看电影。当时她尚且未婚,所以应该是在战前的年代吧。我母亲那个人,即使在战后,一直到出嫁前,据说也总是会跟哥哥结伴去看电影。那时她在有乐町的银行上班。每天银行一关门,她就开始琢磨:今天该看个什么片子好呢?
由于母亲对电影的热爱,所以就算我没怎么上过影院,一到晚间,也总会在家里跟着她一起收看电视里播放的剧场节目。那或许便是我最初接触电影的契机。所以呢,我看到的影片大部分都是配音版的。除了NHK电视台会在播放的时候给片子打上字幕,其他的基本上都以配音版为主。
那阵子看的影片里,印象较深的就是希区柯克拍的了。母亲喜欢琼·芳登《蝴蝶梦》(1940年摄制,1951年引进)什么的,还有英格丽·褒曼。所以像《卡萨布兰卡》(1942年摄制,1946年引进)之类的片子,尽管不属于希区柯克的作品,她也挺爱看的。
说出来读者可能会感到意外,不过,我最初接触的就是这些年代久远的好莱坞黑白老片。《蝴蝶梦》、《深闺疑云》(1941年摄制,1947年引进)、《煤气灯下》(1944年摄制,1947年引进),还有费雯丽的《魂断蓝桥》(1940年摄制,1949年引进)等,这些片子我都是陪着母亲一起看的。
在那之后,印象最深的片子当属希区柯克的《群鸟》(1963年摄制、引进)了。大概是上小学时在电视上看的吧,心理冲击过于强烈,以至于去学校的路上都怕得要命,担心会遭到鸟的袭击。(笑)这种片子对小学生来说,确实太恐怖了啊!
因为不知道身边的那些乌鸦,什么时候就会向自己发动进攻。在我看来,这部电影具有一种力量,能改变我们眼中的日常风景。反正不管是走在上学的途中,还是在学校玩攀登架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的,脑子里总惦记着它,怕得不得了。就是这么让人难忘的一部电影。
小学高年级那会儿我迷上了《人猿星球》(1968年摄制、引进),也是电视上看的配音版。小孩子嘛,一直到最后始终都不明白,原来人猿们居住的地方其实是地球。最后一幕看到半身被黄沙掩埋的自由女神像,我震惊无比。次日到了学校,记得自己还问朋友:“昨天的《人猿星球》你看了没?”
现在想来,会觉得有些费解。可当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人猿星球》又迷上了查尔顿·赫斯顿。真是帅啊!肯定因为太帅了吧,每每想到这位支持共和党的硬汉凄凉的晚景,就觉得他和自己根本属于两个次元里的人,可当年我却保存过一本专门收集他彩色照片的画册,叫什么“明星影集”来着,末尾还附有他的采访,是小时候特意买回来收藏的。
另外,我记得还时常从ROADSHOW、SCREEN之类的杂志上做一些剪贴,什么《宾虚》(1959年摄制,1960年引进)、《十诫》,那会儿真的非常喜欢查尔顿·赫斯顿。
而与之同时代的影片,也以此为节点,进入了“新好莱坞时期”。我全部是在电视上看的。比如《虎豹小霸王》(1969年摄制,1970年引进)里,罗伯特·雷德福、保罗·纽曼和凯瑟琳·罗斯三人,当时在我心目中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影片末尾,罗伯特·雷德福和保罗·纽曼跃入警察的重重枪火,沐浴着弹雨死去,以一个定格镜头结束了全片。我还把这一幕的黑白海报贴在了自己房间里。影片中不是有一场戏嘛,凯瑟琳·罗斯坐在保罗·纽曼的自行车前梁上,可凯瑟琳·罗斯明明是罗伯特·雷德福的女朋友呀!
可见保罗·纽曼大概也暗恋着她吧?毕竟两个人共乘一辆单车了嘛。好像就在此时,响起了那首著名的插曲《雨点不断打在我头上》,我特别钟爱这一幕。
升入大学后,为了消磨时间,我开始出入电影院。最开始痴迷的是费里尼。这个话题我在各种场合聊过蛮多次了,早稻田大学旁边,有一间名叫“ACT迷你剧院”的会员制观影俱乐部,只要交纳一万日元年费,就可以每天光顾。
放映的片子虽说种类有限,但同一部电影可以翻来覆去看上好多遍。这种做法据说好像是违法的。后来这家影院不知什么原因倒闭了。他们的经营是不是没有获得许可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谢尔盖·爱森斯坦特辑、以费里尼为首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特辑、法国新浪潮特辑等,在此之前,我对这些电影的分类、流派或者说观看角度,几乎没有什么概念,但从这个时期起,我开始带着这样的眼光和思路去看电影了。开窍得非常晚。
起初,像伯格曼、查尔顿·赫斯顿这些人,我是遇见谁就看谁。接着,又按照剧作家的角度去涉猎。似乎到了上大学以后,才初次有了“导演是什么”的意识。在那家影院,我看了打包放映的费里尼《大路》(1954年摄制,1957年引进)和《卡比利亚之夜》(1957年摄制、引进)。
当时还思索过,它们到底在表达什么。真是有意思啊。要说在那里我都看了些什么电影,除了刚才提到的两部之外,还有哪些来着?反正放的片子五花八门,相当之多啊。“寅次郎”什么的,我也是在那间影院全部看了一遍呢。
然后,就要属池袋的“文艺座”、银座的“并木座”和三鹰的“奥斯卡”这三间影院了。我在那儿涉猎了形形色色的作品,觉得那里是自己有意将电影作为志业的一道起跑点。
(节选自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新书《是枝裕和:再次从这里开始》,戛纳金棕榈奖得主、日本电影大师是枝裕和最新作品,2019年6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