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春秋盖叫天】舞剧《粉墨春秋》:武生泰斗盖叫天先生口述史
《粉墨春秋》是泰斗级京剧武生盖叫天先生的口述史。的确,舞剧《粉墨春秋》演述的正是关于“武生”的故事,不过是同门学艺的3个武生的故事。看惯了以男、女首席舞者忠贞爱情结构的戏剧行动和人物关系,“三个武生”的舞剧如何结构“戏剧性”,又如何布局“行动线”,是我在观看舞剧时不乏刻意挑剔的期待。
同门三武生,坐科分行后大师兄习武“长靠”,二师兄演武“短打”,小师弟虽也置身武行,却是个一打即败、一战即溃的“撇子武生”。
稍通戏理的人都明白,“三个武生”的这台舞剧,玄机肯定维系于“撇子武生”。如果只是言说“长靠武生”如何魁伟、“短打武生”如何俊朗,那就不如去看几折“武戏”。舞剧《粉墨春秋》想要言说的主题是:人也好,艺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是真道理也是硬道理。所谓“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所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或者如编剧所言“走出谷底,闯出新天”,都在揭秘“死去活来”的真谛。
这样你就明白了,舞剧的“粉墨”“春秋”,言说的焦点是“撇子武生”。撇子武生作为剧中人物名叫“黑豆”,而饰演黑豆一角的舞者其实是在舞坛“传说”已久的黄豆豆。正如戏曲界有“人捧戏”或“戏捧人”的不同“戏路”,黄豆豆演黑豆既是“人捧戏”也是“戏捧人”。一方面,以黄豆豆的高超演技,他在舞台上想不成为焦点都不行;另一方面,这个心里惦记着“红光亮”却又无缘于“高大全”的舞者,也着实需要切合于他的剧目。
该剧编剧李碧华是香港很有影响的作家,也是很为舞剧编导们看重的作家。舒巧的《胭脂扣》、应萼定的《诱僧》等由香港舞蹈团演出的舞剧,故事都来自李碧华的同名小说。李碧华认为舞剧《粉墨春秋》的面世是“机缘巧合”。
因为巧遇了黄豆豆,所以当编导邢时苗请她写“三个武生为骨干”的舞剧时,她“为个子矮小但身手灵巧,在戏行杀出一条血路的‘美猴王’想通了:天生我材必有用,遇到挫折不要气馁,因为‘机会’来时你已准备好,总有出头天……”这是李碧华信服的真理,也是李碧华寄寓舞剧的主题。
很显然,为这样一个“主题先行”的舞剧来编剧,难点不在于“美猴王”(黑豆)如何剑走偏锋、“撇”出盛名;需要苦思的是魁伟的“长靠武生”和俊朗的“短打武生”如何在光彩照人之际却陨落出局。
什么是舞剧《粉墨春秋》的戏剧之“柱”?从直观效果上容易看到的是两位武生——短打武生和撇子武生各自的情爱纠结。在二师兄与三姨太干柴烈火的“纠结”之下,是黑豆与燕儿深潭静水般的“相守”。舞剧的五幕戏,第一幕有点类似“序幕”,让我们掀开了“喜顺班”戏班史的扉页;接下来的二幕和三幕,戏份交给了“短打武生”二师兄,且又因艺名“武潘安”的他才貌双全,终于在“情陷于渊”中未能守住“戏大于天”。
二师兄个人的悲剧固然也值得同情,但更大的悲剧是由此而带来的戏班的悲剧。
作为全剧男、女首席的黑豆和燕儿,第四幕才开始被“聚焦”,第五幕才因为黑豆的“豁然开朗”而“焕然一新”……从既往舞剧以男、女首席为戏剧之“柱”的套路来看,这种布局无疑显得有点失衡。
在二师兄短暂人生的铺张渲染之中,黑豆的人生创造似乎显得短暂而急促。我突然觉得,编剧为什么说是为“三个武生”写一出戏,根由在于她把“喜顺班”的沉浮损荣视为戏剧之“柱”。舞剧《粉墨春秋》的起承转合,将“起”与“承”立在二师兄这一“台柱”身上,黑豆由“撇子”而成“大角”,既是“台柱”的“转”与“合”也是戏班沉浮损荣的“转”与“合”。
看过舞剧《粉墨春秋》的观众,大都觉得心旌摇荡且眼花缭乱。也就是说,它的精彩之处比比皆是,却又难免有些枝枝蔓蔓。在我看来,舞剧若能在人物方面“减头绪”,定能在“删繁就简”之后“出类拔萃”。这样将使舞剧《粉墨春秋》的人物更凝炼,情节更简炼,冲突更精炼,言说更洗炼。
依稀记得古哲先贤将乐舞之类的演艺称为“粉墨”,又将书画之类的文艺称为“翰墨”,其中所寓“机锋”是显而易见的。对于舞剧《粉墨春秋》而言,我认为最可称道之处是它的“粉墨”之象饱浸着“翰墨”之意——用一句通俗些的话来说,《粉墨春秋》由“粉”入“翰”,是一部很“文化”的舞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