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宪庭事件 【独家】栗宪庭:我这一生最难过的事
提起中国的当代艺术史,有一个永远绕不过的名字“栗宪庭”。你很难界定他的身份,艺术家?策展人?评论家?他似乎都是,却又不全是。他自称是个社会活动家。
10月26日下午,第四届M.T.青年电影季暨 CIFF10中国独立影像年度展,在位于厦门岛外集美区文创园的MT影视会所举行,而老栗也从北京赶来了现场。
四点半的时候,人群陆续走进一个不算太大的展映厅,正中摆着一张能容纳十多人的白色长桌,外围摆上沙发和各式的凳子。入场的人瞬间挤满了展厅,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矍铄却瘦弱的身影,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在主办方的引领下穿过人群走进展映厅。人群中有人感慨了一句,老栗又憔悴了。落座的时候,老栗很自然的选择了长桌右边的座位,却在主持人的不断邀请下到了正中间的位置。
善于忘记历史的我们需要“考古”
题为“浅表层考古——2013厦门实验影像论坛”的活动上,艺术家们围绕着影像艺术的各方面,展开了发言和讨论。坐在正中间的老栗,认真听着每一位艺术家的发言,主持人有意想安排老栗做压轴发言,在讲到艺术批评的时候终于将话筒交到了老栗的手里。
在老栗看来,“考古”这个词蛮好,他说其实中国一直在考古,因为中国一直善于忘记历史。说到这里,老栗讲了个自己亲历的小故事,83年的时候,他的儿子高考前找了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辅导,他的儿子82年的,那小姑娘80年的比他大两岁,辅导英语,当时老栗和其它几个朋友几个在屋子里面议论85思潮,这个80年的小姑娘就非常发火,说不可能有这种事情。老栗在想83年到89年这个历史都被掩盖,这么大的一个事件都被掩盖了,那你想想艺术这种对于大众来说将被怎样忘记,甚至对于艺术家来说,艺术史一个各行各业,各种各样的圈子,这一百年来没有人在乎你张培力做了个影像,也做了个行为,没有人知道,所以我觉得要不断的考古,这考古在于你觉得说你很实验,20多年前有人做过了,培力做过了,郝智强先生也做过了,做的很差,那你的实验性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们在考察实验性的时候,要给出一个现实,尽可能的挖掘尽可能的考古,来看它的实验性在什么地方。
老栗的发言不长,却句句掷地有声,深刻的问题他也能说的深入浅出。像打太极,句句柔和却拳拳有力,直指问题核心。也许是批评家的习惯使然,他自然的抛出疑问,提出问题,然后在类似于自问自答的形式,巧妙的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肚子饿了自己找食物的老栗
下午的论坛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七点多才结束,老栗本已非常重的眼圈眼袋更加明显,这让他看起来非常疲惫。人群离开展映厅,去到外间的餐厅吃饭。兴许是真的太累太饿,老栗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到自助餐区打好了饭菜,因为早过了饭点,盘子里只剩了不多的几样菜,老栗却并不介意。一回身发现老栗不见了,主办方的负责人曾云辉先生,马上各处去找,然后拉上已经打好饭菜的老栗去了外面的正规餐厅用餐。远远的看着,突然觉得老栗特别不一样,他真的不像美国电影里时时被簇拥的呼风唤雨的教父,更像一个父亲一样质朴亲切的老人,在肚子饿的时候自己去找东西吃,而不是和很多人一样在沙发上等待着主办方的安排,在他看来自己能解决的事情,麻烦别人似乎是件特别不好意思的事。老栗很自然的把自己看成一个普通人,并且也希望别人那么看他,他柔和的想要隐藏所有外界加给他的光环。
成功的艺术家跟我没有关系
晚餐过后,人群三三两两分散在橘色的灯光下聊天,老栗非常爽快的坐下来和我们聊开了。灯光下他的眼袋看起来更明显了,疲惫深深写在他的脸上。从80年代开始,老栗一直致力于推动和促进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他为新的艺术现象定名并做了比较系统的研究,推出了“政治波普”、“玩世现实主义”、“艳俗艺术”等艺术流派,许多经他推介的青年艺术家一直红到了现在,而他也从那个时代起,一直在中国当代艺术的领域里“忙”到了现在。“是很累,但是我觉得对年轻人我就是鼓励,我不能说给一个人道路,别人都说我很迷茫我怎么办,我说我可以看他的作品,会提一些意见,但是我觉得呢每个人都很迷茫,只有是在自己的心中按你的感觉去走就是了,尊重自己。”
西方一个知名的专栏文章,把老栗称作“中国当代艺术的教父”,对于这个称呼老栗并不买账。在中国的当代艺术圈,老栗被人神话成“点石成金”的神存在,在老栗看来,一个人的成功不是他提携了就能成功。他常常玩笑说,自己的一生都是在陪伴失败的人,在他推荐的100个艺术家中,可能只有10个红了,大家只看到红了的这10个人,却没看到剩下的90个人。他自谦的表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不是教父,更不会点石成金。讲到这里,老栗还给我们分享了他关于艺术家推荐的真实感受。
“在90年代中期的时候聊天别人问我怎么看方力钧今天的作品,我当时说不好,我确实不太喜欢他后来的作品,但是作为私人朋友我又不好批评他,成功的艺术家不再我的视野之内。说的很狡猾,后来别人就追问我,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后来想想也确实是我内心的话,我关注的只是一个艺术家生长的过程当中充满旺盛的鲜活的生命力,和他的作品之间距离很近,一旦成功之后他就难免会在各种各样外在的,比如说商业、各种各样外在的影响下他要做一个像产品一样,不断在复制,这个复制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所以成功的艺术家我真的是不再关注了。”
今天以方力钧为代表的当代艺术F4已经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中坚力量,但是在老栗看来,当年他看到的那些鲜活的艺术生命力却已经不复从前,这样的艺术变化,让老栗甚至开始不再关注艺术。这个饱经风霜的艺术拓荒者,又把目光转向了其它方面。
我的一生最难过的事就是一直在清除做事情路上的障碍
虽然老栗不承认自己是教父,但是你却无法忽视他的确是中国当代艺术的领航者和开拓者。其实老栗一生都在逃避名利场,有意识地拒绝被体制化,但却很难。有太多太多,艺术发展的大方向、大问题需要他去面对和解决,采访过程中,老栗很动情的说了一句“我的一生最难过的事,就是我这一生要做一个事情不是在你努力的做这件事情,而是在你努力清除做这件事情路上的障碍,这个花去的人的精力非常多,就你不停的在清除障碍,不停在搬石头。”这是老栗发自内心的无奈感慨。
从06年起,老栗开始大量的工作是做艺术区的规划,比如做房子给当地政府来做一些建议,审查一些建筑,后来又做了电影基金,这个都是跟艺术没有关系的。
说起与独立电影的渊源,老栗谈到,他从2002年准备做一个《新潮》杂志的时候开始关注独立电影,把独立电影放在这个杂志里边,这个杂志搞了一年,这个之后,陆陆续续接触独立电影后,独立电影有点像当年的当代艺术一样非常的艰难,所以他在做宋庄美术馆馆长时做了个分支,后来又被文化部门和安全部门撵出美术馆。所以到后来老栗只能以个人的角度来成立这个基金,支持独立电影。
独立电影在中国的发展,从一出生便步履维艰,因为它的“独立性”,和其中或多或少的社会批判,总会不经意间触动某根敏感的社会神经。老栗的“栗宪庭电影基金会”,面临的政治压力和经济压力一样的多。警察们早在独立电影节的第一场活动时就盯上了它,今年南京就没有开成,跑到这来,把这几个拆散。前年警察把他们赶出了北京,去年是拉了电闸,今年是警察包围了不让放映,在开幕式上老栗还幽默的调侃道,06年做第一届影展的时候,只有十几个人,人很少,但是随着这个影响越来越大了,尤其前年,警察闯进了我们放映的地方,以及拉了电闸之后,我们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从这个角度说,独立电影的真正推手是警察。
在和警察以及相关部门打交道的过程中,老栗一直在强调着,“正确的政治也不该绑架艺术”。“我们不是为了政治,我说我们不对抗任何人,我们只是让我们的热爱用一个个人的角度,使用电影这样种方式来反映问题,即使拍一个社会事件,它也不仅仅是一个社会事件,是通过一个社会事件一个社会环境来反映在这个社会事件里,在这个社会环境里面人的状态,人的生存状态,包括我作为一个看这个生存状态的那种直接的感触,这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政治目的的,不想反对任何人,只是在表达自己。”
昏黄灯光下的老栗看起来像头走在旷野里辛苦犁地的老牛,迈着沉重但执拗的脚步,在中国当代艺术的土地上开荒,只留下身后,一条条翻新的丰沃泥土,等待着新的艺术种子,在此落地、生根、萌芽、开花。
不必羡慕过去,每个时代都有属于它自己的金子
中国社会的发展总是伴随着改革,艺术也不例外。在中国当代艺术的历史性变革中,老栗就是那个冲锋陷阵的战士。八十年代初栗宪庭在官方《美术》杂志上首先介绍了“星星画派”和其他一些前卫艺术的作品。八十年代中期至1989年担任《中国美术报》编辑,为“八五运动”的传播和组织工作做了大量工作。1989年以后,栗宪庭为新的艺术现象定名并做了比较系统的研究,推出了“政治波普”、“玩世现实主义”、“艳俗艺术”等艺术流派。为当代艺术在中国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如今再回头来看,老栗却表示那是一个只能回忆却不可复制的时代。前段时间《新周刊》的一个记者在采访老栗时说“那个时代的理想主义真好”,老栗笑了笑表示那都是被美化的。在老栗看来,每一个时代的变革都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是一个泥沙俱下的过程,这中间也有许多混乱的和不美好的,但是经历过时间的洗礼,金子终于显露出来,且流传下来,为后来人所看见,因此理所当然的想象那个时代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金子般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正在经历的当下,就是后来人看到的历史,每一个历史变革都是泥沙俱下的,金子最终都会留下,但我们的时代也将留下我们最具特色的精神财富。
“那个时候金子我们认为是理想主义,今天肯定是另外一种金子,你比如说自由、独立,更个性化,这个东西不一定比那个英雄主义、居高临下的理想主义差了,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最精彩的东西,只是今天的金子还没有被晒出来,再过若干年之后,后人再看,你们这代人的金子是另外一种,跟我们那代不一样。
”
这个可爱的老头看待问题看似平静却总是先人一步,在他那里谦虚的态度和对年轻人的关怀勉励,从来都不是故意为之,而是一种深入骨子的习惯。
不知不觉中,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在这场轻松愉快地交流中悄然而逝,老栗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平和的微笑。老栗坦言历史上有两个人对他影响最大,一个是司马迁,一个是孔子,都使他更多地想到是责任的问题。而那片提前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略显佝偻的肩背,瘦弱的身躯,正是这责任留给他的岁月痕迹!
金秋十月,各类的艺术活动相继举办,艺术之于人们的生活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这样的话题,总能得出“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的答案。但是,我们无可否认的是,好的艺术确实能为我们带来丰富的精神盛宴,让你在惬意“品味”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丰富灵魂!许久未与大家见面了,小意最近正在第四届青年电影季的活动中,竭诚为您奉献更多艺术现场的独家内容,敬请期待意外艺术将陆续为您独家奉献的叶锦添、张培力、金马奖得主王育麟等艺术大腕的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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