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宝罗家人】宋宝罗:话说李多奎
李多奎,原来的名字叫李万选,字子清,河北省河间人,1898年出生,1974年病故,享年七十六岁。他是农民家庭出身,父亲叫李宝珍,排行第五,因为身材较矮外号“矬子李五”。自幼学梆子、司鼓。李多奎从小随父亲来到北京,八岁进庆寿和戏班学艺,原名宝魁,同学中有贾多才、王多寿,从此叫李多奎。
小时候李多奎由于嗓子好,学梆子老生,九岁登台很受欢迎。在十四岁时因倒仓(就是青年换声音)不能演出了,改学胡琴,直到二十五岁前后仍然是操琴为业。他有个大哥叫李万和,唱梆子老生,在河北梆子里算是个名演员,他的艺名叫“葫芦红”。李多奎在倒嗓时期家庭生活全靠父兄维持。
李多奎改学胡琴后,没有放弃吊嗓子,练唱。在十多年漫长岁月里,李多奎不忘练嗓,研究唱腔。他每天清晨天不亮就跟着大哥李万和带着胡琴去天桥南水心亭四面钟,喊嗓子、吊嗓子、大声念白话,风雨无阻。水心亭四面钟这是个空旷的地方,远处是南城根,根本没人家,是艺人喊嗓子吊嗓子练功的好地方(靠近城墙外有很大的一片黄沙土地,是练功翻跟头的好地方,也是个练习摔跤的好地方)。
天桥有几个有名的摔跤的人,就带着徒弟在这练。有个京剧的跟头大王小回回(满福山)就是在这练出来的。
李多奎是个爱好京剧艺术的人,在旧社会他算是个幸运的青年,因为他的家庭生活和本人的吃穿零用,都是爸爸和哥哥管理,用不着李多奎操心。李多奎每天早上去喊嗓子,回来吃点东西就吊嗓子, 整个一上午没有什么休息放假,下午去学戏、晚上去看戏。
起初吊嗓子仍是吊老生唱段。如《失空斩》《辕门斩子》等戏,调门总是正宫调,李多奎每天唱《斩子》中“将父擒马下,这笑哇”这里是个“嘎调”,一般的演员在倒仓后期最怕的是唱嘎调。李多奎也不例外,每次唱到这总是干张嘴唱不出音来,有时候就唱哑了。经过几年的刻苦锻炼逐渐恢复了,可是李多奎的音色发生变化,就是说唱老生的段子不是老生的味道。
有个很有名的琴师他叫陆彦庭,是小生名家、陆华云的弟弟。陆彦庭是龚云甫的琴师。有一次李多奎的哥哥李万和向陆彦庭请教,陆一口答应,说我给他吊吊嗓子,听听再说。
一天陆老师到李家串门,正赶上李多奎在吊嗓子,大哥李万和招待了陆老师。说请陆老师给指点指点。于是陆彦庭就给多奎拉胡琴吊了几段【西皮】的,【二黄】的,陆老师很是欣赏。说弟弟是一条很好很好的老旦嗓子,别唱老生了,改老旦吧,凭我的经验如果他肯改老旦,必有很大的前途。
陆彦庭先生认定李多奎学老旦必有前途,不过李多奎听了陆先生的话之后,开始时内心还是很忐忑的。唱老旦有前途吗?因为唱老旦再好也只是一个配角,就是当今的龚云甫也不能挑大梁啊。
这种想法李多奎在陆老师面前不便表述,不过他大哥李万和倒是认为陆老师是老前辈,有的是经验,老先生能这样说,那肯定错不了!既然陆老师认为李多奎是条唱老旦的好嗓子,那就试试吧,成名不成名不是想当然的事。
其实在接触到李多奎之后,陆彦庭老师内心是非常喜悦的,因为他傍龚老板十多年了,很清楚龚老板是个六十岁的人了,一直很想找接班人,只是收了几个徒弟,不是没有嗓子的,就是台风不太像,像孙甫亭、文亮臣等人形象都很好,可惜嗓子不行;有个卧云居士(赵静尘),他倒是有条好嗓子,可就是不担活,两三句唱下来嗓子就哑了,另外还抽大烟。
所以陆彦庭对李万和表示,你看是不是这样,叫李多奎学几段老旦的唱段,比如《望儿楼》《滑油山》等,约个时间到龚老板家里看看,有机会吊吊嗓子叫龚老板听听,他如果不满意那就算了,他如果满意能不能就拜他为师?那是你们的缘分。
学的成学不成看你的努力,将来能不能成名看你的运气。李多奎一家听完了陆彦庭这个想法之后,自然非常满意,并且千恩万谢。
李多奎一切都由爸爸、哥哥做主。他刻苦学习了几段老旦的唱段,天天练习。另外也在考虑如何送礼?很为难,送点好的吧,没钱!送差点又怕人家看不起。最后还是问陆老师龚先生平常喜欢什么?陆老师告诉李多奎,龚先生爱抽旱烟,每天就是大烟袋不离手。
这一下李多奎就有主意了,住不远的邻居朋友是个来往东北跑车的,就托人家从吉林带点烟叶来。几天后带来了,挑了一个好日子登门拜访龚云甫。龚听了多奎几段老旦表示很满意,旁边的陆彦庭连说带捧的说,龚老板你看着好就收下吧!叫多奎好好跟您学,将来是您的接班人。
龚先生表态,嗓子音色不错,吐字也还可以,个头稍矮点、长像富态点,如果扮起贫穷的老旦就不像了。比如《钓金龟》《断后》等,最后龚先生还是同意收下了。李多奎一家子高兴得不得了。大哥李万和说,既然龚老师同意收下了我弟弟,我们非常高兴和感谢,希望能就挑个好日子摆几桌酒,行拜师礼。
这个想法当时被龚老师否定了,龚老师的意思摆几桌就免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兵荒马乱、军阀混战时期,演出也不景气,生活吃饭都顾不上,就不用摆什么酒席了!这天日子也不错,当着你的长辈,还有陆老师都在,让多奎给我倒杯茶,点点旱烟、鞠个躬、行个礼就算数了。
有龚老师这么一说,李多奎和他的家人都挺感动,就这样简单地完成了拜师仪式。这个事情也算是皆大欢喜!
李多奎从小受到父兄“忠厚传家”的影响,一生都是以“仁义礼智信”对待同仁,成名以后李多奎也没有一点点名演员架子,总是寡言少语的,演出的戏码不分前后、名字不论大小、不管陪谁演出都是一样一丝不苟。演出费从不争多论少。
有几次陪言菊朋演出,因为言菊朋嗓音太小,上座率总是不好,经常总是六七排座位百十人,他总是戏唱完了脸也不洗,扭头就走,连车钱都不拿,在北京戏班中上上下下没有不称赞的。过去梨园行称姜妙香姜圣人,除了姜妙香就是李多奎了,他是第二个圣人。
李多奎在中年时的演出剧目较为随便,比如在二三十年代时,他陪言菊朋演《法场换子》中的老夫人、《状元谱》中的老夫人,甚至陪吴素秋演《红娘》中的老夫人。
不过到了20世纪50年代,李多奎与马连良先生合作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也许是地位和名望起了变化的原因吧,李多奎在演出方面就很讲究了,有些剧目也要挑拣一下了。
李多奎对管事的说:“老旦不能我一个人全包下来呀。”就是说,他对剧目很有些挑选了,“请剧团再找一个二路老旦。”什么由二路老旦来演呢?比如说马先生演《法门寺》的太后老佛爷,《十老安刘》中盗宗卷的张苍夫人等。这一些角色都由二路老旦去演,如演全部《八大锤》或《清风亭》中的老旦就让马富禄去演。说白了这也是保持他声誉的一个办法。
50年代末,北京京剧团排全部《秦香莲》,要全部都上,就是说所有好角全部都参加。叫李多奎扮演太后。起初李多奎没应下来,彩排后他都没演,后来这出戏要拍电影,任务很重,李多奎才答应上演,这也是在银幕上最后的一次机会。
1974年,李多奎去世了。人去了,可李多奎的声音从学他的专业人员,直到各个京剧票房,无处不在,爱好京剧的人还能听到这个老旦腔,就是他的李派唱腔,渊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