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将莫邪的传说 “干将莫邪”故事:传说与民族地理志
“眉间尺取出新衣,试去一穿,长短正很合式。他便重行叠好,裹了剑,放在枕边,沉静地躺下。他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优柔的性情;他决心要并无心事一般,倒头便睡,清晨醒来,毫不改变常态,从容地去寻他不共戴天的仇雠。但他醒着。他翻来复去,总想坐起来。他听到他母亲的失望的轻轻的长叹。他听到最初的鸡鸣;他知道已交子时,自己是上了十六岁了。”
这是鲁迅《铸剑》中的一个段落。改写自《搜神记》中干将铸剑被害,其子为其报仇的故事。
2017林兆华戏剧邀请展闭幕大戏,波兰导演格热戈日·亚日那《铸剑》剧照
尽管干将莫邪的传说在今天经常被写成一个浪漫主义神话,即:干将莫邪铸剑数年不得,两人先后跳入洪炉,剑方铸成。但故事原型与其说是浪漫的,毋宁说是冷冽的现代主义志异。
在原来的故事里,干将为楚王铸剑,三年成就雌雄两把,临走时认为楚王一定会杀了自己,于是把雄剑给了怀孕的妻子,嘱咐她等儿子长大让他拿雄剑为自己报仇。
他们的儿子长大后,相士提前给楚王做了预言,于是楚王到处悬赏捉拿,儿子走投无路,被逼自刎,把报仇的事托付给异人。异人带着首级和剑去到楚王宫,把青年的首级放在沸腾的鼎里引诱楚王观看,楚王不察,被异人枭首,而异人也随即自刎。
乍一看去,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很反常,为何干将认为楚王一定会杀了自己,而楚王也的确那么做了?鲁迅写开头那个故事时也摸不着头脑,于是解释成楚王不希望干将再给别人铸剑。
如果这个故事被放在另一个背景下去看待,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楚、吴、越位置示意
一个明显的线索是“干”这个奇特的姓,对东周列国有所了解的读者,可能会知道当时的南方的确有“干”这个国家存在,它的建立者是越人族群的其中一支,称干越。《荀子·劝学篇》有云: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
这个国家大约在现在的安徽、江西、福建一代干人擅冶铜
干宝的《搜神记》里,对干将的描述是“楚干将、莫邪……”。而《吴越春秋·阖闾内传》里,干将的身份又是“干将者,吴人也,与欧冶子同师,俱能为剑”。结合历史上吴国最终灭亡干国的记载来看,有理由相信,地处楚、吴之间的干国,就是干将的所属。而干将这个名字,大概是后世传说中,对干国某位铸剑匠人的指称。
根据古人虚构传说的套路,干将莫邪的故事背后真实存在的,很可能是楚国某位死亡原因有疑点的国君,以及干越人受楚国驱使的仇恨。
我们再来看,《韩非子·喻老》中的记载:”楚庄王欲伐越,庄子谏曰:“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乱兵弱。”庄子曰:“臣患智之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王之兵自败于秦、晋,丧地数百里,此兵之弱也。庄蹻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乱也。王之弱乱,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也。”王乃止。故知之难不在见人,在自见,故曰:“自见之谓明。”
楚庄王所在的时期要早于吴灭干一百多年,有理由相信,《韩非子》中记载的越,就是当时的干越。《四夷居中国》的作者张经纬结合这段记载,认为楚王伐越是因为败给了秦、晋,所以要攻打干越掠夺人口、重建军威。
越王勾践剑
勾践召见薛烛,说道:“你师父欧治子曾奉先王之命,铸剑五口。这五口宝剑的优劣,你倒说来听听。”薛烛磕头道:“小人曾听先师言道,先师为先王铸剑五口,大剑三,小剑二,一曰湛卢,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至今湛卢在楚,胜邪、鱼肠在吴,纯钧、巨阙二剑则在大王宫中。”勾践道:“正是。”
金庸唯一一部短篇武侠《越女剑》里,为勾践铸剑的是欧治子的徒弟薛烛,实则薛烛是秦人,而且擅长的是赏剑而非铸剑。但其人为假,其事则真,1965年出土的越王勾践剑和陆续出土的九把吴王夫差剑则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为勾践之父铸剑的,被记载为干将同门的欧冶子,会不会也是干越人?
历史记录中仍然缺乏直接的证据,但结合吴越争霸中,越国人在失败几乎亡国后又迅速建立起了强大的军事力量。或许可以猜测,在楚国压力下东迁的干越人成为了越国人口的直接补充。张经纬在书中猜测,干越人向东有两条路线,一部分沿着德兴-黄山这条线去往吴国,一部分沿着鹰潭-上饶这条线去往越国。干越人的迁移,最终成就了吴、越两国的铸剑传说。
这就是宏大的春秋争霸背后隐藏的真实故事,干越这个名字在今天几乎没人会提起,但凭借冶铜技术留下的干将莫邪故事,以及他们的迁徙所推动的更大族群的争霸,却成为了我们的文字记录中,永难消蚀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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