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百春去向 方百春:回不去的故乡

2018-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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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        我的故乡是浙江省原淳安县向莘乡充山脚村,位于新安江畔的港口.茶园两镇之间,是来往船只停靠买柴的水陆码头.村庄倚山面水,大片田地土质肥沃,旱涝保收.        村庄四周茂林修竹,樟柏长青,村中果树繁密,四季花香.村后山冈上长满茂密的麻栎林,因土质肥沃,五年便能砍伐两次,经村前的水道运往杭州.麻栎树抗火.抗烟能力强,燃烧时无烟尘,深受丝绸厂青睐,成为村民一大经济来源.        充山脚全村380余人,村民住宅全是砖瓦楼房.母亲说我家门前有个池塘,池塘边有口井,井水终年不断,清

        我的故乡是浙江省原淳安县向莘乡充山脚村,位于新安江畔的港口、茶园两镇之间,是来往船只停靠买柴的水陆码头。村庄倚山面水,大片田地土质肥沃,旱涝保收。

        村庄四周茂林修竹,樟柏长青,村中果树繁密,四季花香。村后山冈上长满茂密的麻栎林,因土质肥沃,五年便能砍伐两次,经村前的水道运往杭州。麻栎树抗火、抗烟能力强,燃烧时无烟尘,深受丝绸厂青睐,成为村民一大经济来源。

        充山脚全村380余人,村民住宅全是砖瓦楼房。母亲说我家门前有个池塘,池塘边有口井,井水终年不断,清冽甘醇;右边是李子园,左边有棵大樟树,树旁有条路,顺路走过两垅田、两垅地,就是倒湾村。

       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个鱼米之乡的父老乡亲,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们要背井离乡永远离开这片挚爱的故土。1954年5月24日上午10时,随着谭震林拍板确定新安江实施一级开发方案,那一刻便决定了淳、遂两县近30万人必须告别故土,迁移他乡的命运,而充山脚村人属首批外迁人口。

        1957年11月,父母带着我的三个姐姐随村民一起听从党和政府的号召踏上了漫漫迁徙之路,当时大姐方百女10岁,二姐方百英7岁,三姐方满英还在襁褓中。一根扁担一担箩,一头小孩一头锅,就这样从淳安充山脚挑到了富阳县新登镇七板桥村,四户人家共住在一幢原地主家的老屋里,开始了第一次移民后的艰辛生活。

         那年代,都说“好米出不在富阳,好水流不到富阳”,到富阳后,砍担茅柴都得走上几十里路,早出晚归,非常辛苦。从鱼米富饶之乡到穷山瘦水之地,加上移民时政府号召“多带新思想,少带旧物资”,大多移民几乎舍弃了祖祖辈辈辛苦积累的家业,无产移民,一切都得从头开始,白手起家。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跃进过后紧跟着三年自然灾害,使原本一贫如洗的新安江移民雪上加霜:饥饿、贫困、疾病、死亡,三姐也在那时患白喉病夭折了。

        1969年冬,我家又二次移民,举家扶老携幼从浙江富阳新登镇七板桥村千里迢迢迁移至江西资溪县乌石镇草坪村吴家湾。

       吴家湾是一个偏远的深山小村,离乌石镇有二十来里山路,交通极为不便。但颠沛流离的移民只要有柴烧有田种有饭吃,就心满意足。一把锄头,一把柴刀,垦荒种地,除茅改田,头两年撒上芝麻,地熟后翻种玉米,栽上果树,几年后,荒草萋萋的吴家湾变成了瓜果飘香的桃花源。

淳安移民以其勤劳和智慧赢得了当地老表的敬佩,他们从内心接纳这些外乡人,漂泊十多年后我们这些充山脚人也总算在千里之外的这个山坞里安稳下来。

       我出生于1963年,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对我特别疼爱,即便在那艰辛岁月,再苦再累他们情愿自己扛,也要让我读书。刚到吴家湾,全家住在搭建的茅草棚里。为建房,一砖一瓦,一椽一木,父亲利用农闲燕子衔泥似的准备了两年多,可新屋建起不久,在建厨房挖土时不幸遭遇山土塌方,正值壮年含辛菇苦操劳半生的父亲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们。

        父亲的离世使原本刚刚安稳的家再次陷入风雨飘摇之中。为免触景伤情,母亲忍痛以极低的价格卖掉了刚建好的新房,全家再次搬到七八里外的新月村,花双倍多价钱重新买房定居。

        父亲过世那年我不满15岁,正读初二,班主任梁老师特意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送给我,以保尔精神激励我坚强面对逆境困苦。其实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父母非常疼爱我,但家教却非常严,做错了事同样挨打。

父亲常说:“做人任何时候都要有骨气,别让人瞧不起!”“别让人瞧不起!”自幼就成了我的座右铭。在学校,5分钱一份的蔬菜我都舍不得买,天天吃自带的辣椒酱、咸菜、霉豆腐,秋天常因缺少维生素导致口腔溃疡,苦不堪言。

教化学的周老师知道后帮我拿来冰硼散,再让同学帮忙用圆珠笔芯将冰硼散吹到患处,周老师疼爱的目光,至今仍让我感动。可以告慰父亲的是,从小到大,我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1981年,高考还未并轨,我以资溪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专,并以第一名的成绩完成学业。毕业后分配在资溪县高田镇,从此在县乡两级岗位上工作至今。

        斗转星移,新安江移民已半个多世纪,我亦步入中年,从一名移民后代成长为县级领导干部。很多人问我,淳安移民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我说:特别勤劳,特别坚韧,特别能吃苦。

        诗人余光中在《乡愁》中写道:“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而今台湾大陆早已通行,而我的故乡却永远沉没在千岛湖万倾碧波之下,成了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每次去千岛湖,面对一湖秀水,都不由地怅然若失。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尽天涯不见家。故乡啊,你在我未生,我生你已走。雁字回声里,何处是我疲惫之心依靠的港湾,哪里是我流浪双足安歇的憩园?

        每次去千岛湖,漫步排岭的大街小巷,听着熟悉的乡音,却又惊喜不已。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故乡啊,无论走出多远,无论飘泊多久,对游子而言,最亲切的永远是故乡的那一缕乡音,最依恋的永远是故乡的那一份乡情。土地没了,房子没了,村子散了,但乡音还在,乡情还在!

        每次去千岛湖,我都会带上一瓶酒,船至故乡方位,将酒洒入湖中,面对滔滔湖水默念轻呼,因湖底那个名叫充山脚的地方,有我的爷爷,我的祖先,我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