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頔的歌 时间里的(改编自马頔同名歌曲《时间里的》)
候机厅的阳光恰好洒在波音747大饼脸上的时候,手指头的烟正要燃成烟屁股。围着天蓝色丝巾的马尾姑娘,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孩子身上,她离我三个座位远,可她的目光要比实际近了3个座位,我心里咯噔一声,果真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先生,这是你的孩子吗?” 我吹了吹落在食指上的烟灰,看着它们循着光线不甘愿地降落在地变成灰尘,充满烟味的话挤出喉咙,它们很是笃定地回答了她:“现在他只是我的孩子。
” 因为你抛弃了他,还有我。
亲爱的,天都已经亮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遇见你的那年,你18,我25。 至于我为什么会去了南山,我已经记不清,你看,我的记忆跟我说只要我记得那天我去了,看到了你就足够了。 那天南山石崖边上的风不大,却足以吹干泪痕。
你扎着马尾,面朝睡着的大海,张开双臂,在我看来这是一幅动态图,因为你似乎随时都要跳下去。我在你身后说:“母牛们啊快让让路,时间不等人。” 你转过头,淡淡的目光里若有所思,笑容在你脸上出现的时候你说:“这是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发现。
” 那一年,你凭着一纸录取通知书,来到这个海滨城市,而我研究生毕业,正在为工作愁云惨雾。 11月11日,那时这天还未成为光棍节,你敲响了我的门。你看着我热气腾腾的泡面,我盯着你头顶躺着的帽子。
然后你笑了,嘴里还念着诗。 你告诉我那是顾城的《城里人》,你近来喜欢的诗人。 可见你是真的喜欢,竟舍得遮盖你故意蓄起的长发,学他戴起了帽子。 我看着你嘴唇的每一个上下,把泡面桶上的热气吸入胃里里,紧跟着,我的心里就有了说不明白的情愫在涌动。
这一天,我们正式开始交往。 我看着你在日记里这样写:我和他在一起了,快乐而又冲动,在他面前,我觉得我才是25岁的那个,而他只是18岁的任性的孩子。
于是,你的嘴里多了一个任性的孩子。 你摘下帽子,剪去你长发的那年,你21,我28。 你说长发是对灵魂的束缚,是时间有意纠缠在你身上,提醒你它的流逝。 你是自由的新青年,不需要这种来自世界的恶意提醒。
你也不再相信天是蓝的,那是世界借用你的双眼对你的灵魂撒下的弥天大谎。 向往自由的人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拥抱自己的心灵。 你用手指抓着干练的短发,仿佛要把它们分成银河。
你用报纸糊上了透明的窗户,不愿再看到外面的天空。 那之后我每次问你究竟有怎样的想法,抑或得了什么样的顿悟,也许你可以帮助我得到我的自由。 你支支吾吾,不回答我的问题。 直到那一天,我来到你的灰暗的房间,我告诉你我已为人夫,但我想不起来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你装聋作哑地抓起我的无名指,仿佛想要把上面的戒指消除。 我还是忍不住去见你,你总喜欢站在窗子前,诉说你昨天夜里做的梦,你说你的梦里有我,梦见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泪水在我心里流淌,因为我完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你说的这句话。 如果你真梦见了我,怎么又会放开了我? 那一天,你25岁,我32岁。 我们各自点起一根事后烟,看着火花掉在我们赤裸的身体上变成灰烬,谁也不说话。
看着我们吐出的眼圈在空中告别,你打破了沉默,你说我们就像这飘散的烟圈,是两座孤岛,永远都不会相连。我继续沉默,既无力辩驳,又无法理解你为何说出这样的语句。 如果无法相连,我为何又能在南山的石崖上遇见你?时至今日都还和你有交集? 最后一缕烟遁走的时候,你爬起身吹灭最后的蜡烛,你说这样烟就不会消散了,它们会继续在空中游离。
黑暗中你开始亲吻我的眼,用你略显沙哑带着烟味的声音说:“亲爱的,你不在了,我还有谁呢?” 我冷不防地打了个颤,一时间把空气中所有的烟吸入肺里。
离婚后我们又一次公开在一起了。 这一天你30岁,我37岁,孩子3岁。 你披散着重新留起的长发,推开透明的窗户。
你手里拿着你的日记,开始一页一页地撕碎,天女散花般抛下窗台。 我纳闷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说害怕别人看见它,应该把它们撕碎了吧。 我继续纳闷地问你为什么害怕,你一边洒一边说:“都是假的,里面写的都是假的。
” 我安慰你“你看字迹是你的,回忆是你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你停了一会儿,就好像光阴把你凝滞一般,但你打破了这种状态,你顺手一抛,把剩下的日记丢了出去。 你转头看我,眼睛里充满愤懑与不甘,你近乎嚎啕地冲我大声喊:“如果是真的,那你和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以前我们可以纯粹地说我爱你,可现在呢?你和别人结过婚,我忘记了我自己,而天也不是蓝的……怎么会?” 你突如其来的大喊让我下意识地回头看我们的孩子,还好,他睡得很安稳,并未被吵醒。
我仔细打量着他那和你一样晶莹的嘴唇,听到身后的你说“不,我的回忆……” 我安然地转过头,刚好看到你张开双臂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我木然地坐了下来,看着空荡荡的窗台。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天已黑了,亲爱的你怎么还不回来?天黑了,你去哪儿了呢? 黎明到来,旭日升起,天已亮了,亲爱的你怎么还不回来?天亮了,你去哪儿了呢? 带着孩子来到机场的今天,我38岁,孩子4岁。
黎明之前我抱着沉睡的孩子来到候机厅,等着前往杜塞尔多夫的航班。 阳光突破黑幕洒下来,映红了波音747的大饼脸。 离我隔了4个座位的女士也终于忍不住问了我问题。 我怀里的孩子醒了,他摸着我下巴的胡子,“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呢?” 是啊,亲爱的,孩子都已经醒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