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伟光报案 高全喜谈光荣青岛黑社会乔伟光革命后的英国王室和贵族
◎ 第三十届奥运会目前正在伦敦举行,可是据调查,英国民众认为2012年最重要的事是伊丽莎白女王登基六十周年。自从1688年光荣革命奠定英国君主立宪制以来,英国的王室和贵族在现代社会的转型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为何如此受民众的爱戴和尊崇?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高全喜教授指出:英国的国王、贵族并非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他们恰恰是在英国现代民主制下,承载着人们对文明、秩序、传统的寄托。
英国光荣革命之后,他们的贵族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高全喜:英国前现代社会的贵族,也就是标准意义上的封建社会的贵族,是旧贵族;现代社会中的贵族,是新贵族。在光荣革命之前,英国的两大王族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之间爆发玫瑰战争,导致旧贵族所剩无几。因此,伴随光荣革命新兴的上层中产阶级,以及旧贵族中的小贵族,两者合流就构成了新贵族。
通过剥夺旧王权制下的天主教财产,以及给予当时国教新财富和新特权,新贵族真正成为具有现代意义的贵族,而不再是以土地经营方式为主的封建贵族。
王权作为贵族制的象征,而新贵族是两方势力的合流,在英国转型中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一方面代替了旧制度中的老贵族,另一方面也不同于新兴的市民阶级,成为英国社会转型期的中坚力量。新贵族代表了当时最有创造力的生产方式,当时的贵族是土地所有者、国教人士、军官、银行家、大商人,是英国的精英团体,是社会的主导。
其实美国社会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贵族政治,属于隐秘的贵族政治。因为美国是新世界,没有历史包袱,所以不存在封建贵族,但这并不表明美国不会在自我生长中发展出精英力量。美国没有英国那样因为血统而产生的权力精英,但美国仍然是精英统治,美国总统的权力要远远大过英国国王。只是美国的参议员、众议员和其他政治家不由血缘关系连接,他们仍然是少数人,仍然遵循着“精英”圈子的特定规则。
在英国社会,贵族与国王和人民是如何协调在一起的?
高全喜:英国议会有三个部分:国王(王在议会)、贵族院(上院)和平民院(下院)。光荣革命之后英国的人民主权以议会主权的形式出现,因此议会的组成也就是“人民”的内涵,“人民”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体现在议会中。因此,议会的三部分也就自然地成为英国“人民”的三个肉身。国王、贵族并非站在人民的对立面,而是人民的一部分,他们都是人民主权的代表,国王是象征性代表,议院是选举性代表。
在这个意义上讲,英国议会内部的斗争与妥协,始终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十七世纪是建立君主立宪制,实现了君主、贵族和资产阶级的平衡;十八世纪就完全是虚君共和了,新兴资产阶级逐渐壮大,平民院成为主导,组织责任内阁,三方权重向资产阶级倾斜,这也就促成贵族与国王的联合。
十八世纪末著名的英国父子首相皮特,就是当时兴起的资产阶级杰出代表。十九世纪之后,无产阶级兴起、壮大,工人运动兴起,妇女权、劳动保护权等问题也不断提出来,促成国王、贵族和资产阶级的联合,但他们仍然向无产阶级妥协,权重逐渐向无产阶级倾斜,出台《济贫法》等社会福利政策。
到了二十世纪时,他们又与无产阶级和解,建成福利国家。不管各方势力的意见分歧有多大,辩论多么激烈,国王和贵族始终都是人民的一部分。
虚君只是共和国的一个侧影而已。换言之,光荣革命后,君主制在英国不是政治问题,而很好地转化为文化问题;贵族不再是一种权力阶层,而是一种尊称,一种社会秩序的象征。他们维护了文明、礼仪、等级制下的尊严感,在这个符号下逐渐沉淀为文化传统的普遍认同。就像荀子说的“化性起伪”。有了这种绅士阶层的担当,社会便不会出现资产阶级的狂飙突进。
我们可以看出,近现代以来英国几乎是用一个世纪的时间只解决社会发展中的一个重大的阶级问题,促进社会转型。在这个意义上英国的光荣革命是渐进式的,一轮一轮的,仍在进行着。它从来没有考虑过要一劳永逸,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努力消解而不是破除一个问题。
而法国则不同,国王路易十四彻底制服贵族,贵族成为国王的从属,直接面对的是第三等级的兴起,贵族(教会和土地所有者)被排斥,只有第三等级才是人民,其他等级都是人民的敌人。法国大革命推翻了贵族制,国王自然也被推翻,人民随后又分裂,各个自称代表人民的派系在争夺“谁是人民的真正代表”。
最后拿破仑顺势而起,消弭人民的分裂。拿破仑败后共和国又起,但共和国是疲软的,拿破仑三世上台,又恢复贵族制。自法国大革命之后,法国社会总是经历着贵族制的反复、战争与和平的反复,却从没取得过国王、贵族和资产阶级的三方妥协。
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弑君换来了虚君共和,而法国大革命的弑君则换来了更激烈的斗争哲学,不断地重新分配权力和财富。
因为贵族制是君主制的最后依托,没有贵族制就无所谓君主制,贵族必然需要君主作为象征,而君主没有贵族则丧失权力依托。因此,法国大革命中贵族制的反复,也是对君主制的反复。
英国的宪法制度总是能够吸纳社会结构中的变化,通过法律变革有效调整各阶层主体的权重。所以英国宪制是一个柔性的和解性的制度。而法国相对则是刚性的结构,以破坏现有制度为手段建立新制度,又不足以使新制度稳定持续地生长、发展,也就会导致新的反动。
那么,英国没有极端的保守势力或要求废除君主制的激进势力吗?
高全喜:光荣革命前后,英国也有激进势力。像克伦威尔的激进共和主义、像边沁的社会功利主义,都有激进的色彩。英国也有斗争,像宪章运动,但它不是“天翻地覆慨而慷”的运动。英国各势力的斗争中彼此会激烈辩论,但到政治抉择的时候则会相互妥协;更值得一提的是,英国已经把这种斗争和妥协以制度的形式固定化了。
保守主义有两种:一种是法国迈斯特尔式的保守主义,主张所谓“神圣同盟”,是依附于所谓神圣罗马帝国的旧贵族模式;另一种是英国制度内在包含的保守主义,因为英国已经没有老贵族了,所以它没有迈斯特尔的思想,并非要回到前现代社会的贵族制中。
法国的保守主义就是极端贵族主义,反革命,也反拿破仑,完全要恢复到现代社会变革之前的十五、十六世纪,甚至更早的贵族制。这种保守主义才是真正阻碍现代社会的一股力量。不过,这股力量很小,也很快消沉,不再有社会力量支持。
只是他们的一些思想在现代社会成为可以调用的一些资源。就像中国的民国时期,主要是国共两党的斗争,前清遗老遗少早已没有力量了,但他们的想法与国共两党都不一样,可以提供一些思想资源。现在有些人借助列奥·施特劳斯,试图调用这一资源,其实早就没有社会基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