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泰山的学生 邓泰山:巴赫会是我的最后一座高峰

2018-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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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第一财经日报:随着年纪增长,近年你开始对法国作品产生兴趣,尤其是拉威尔与德彪西.这跟你生于越南有联系吗?邓泰山:越南和法国的联系很紧密.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我的家乡都是法国的殖民地,我的母亲在越南曾跟一位法国老师学钢琴,母亲的法语甚至比越南语说得更好,家族里的很多亲戚也都住在法国.日报:这次你在北京演出拉威尔的<D大调左手协奏曲>是作曲家的代表作之一,即兴风格的乐句有着爵士乐的效果.有人形容拉威尔的音乐像是"一部精准的机器,一只分秒不差的钟表",对你来说,拉威尔是精准的

第一财经日报:随着年纪增长,近年你开始对法国作品产生兴趣,尤其是拉威尔与德彪西。这跟你生于越南有联系吗?

邓泰山:越南和法国的联系很紧密。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我的家乡都是法国的殖民地,我的母亲在越南曾跟一位法国老师学钢琴,母亲的法语甚至比越南语说得更好,家族里的很多亲戚也都住在法国。

日报:这次你在北京演出拉威尔的《D大调左手协奏曲》是作曲家的代表作之一,即兴风格的乐句有着爵士乐的效果。有人形容拉威尔的音乐像是“一部精准的机器,一只分秒不差的钟表”,对你来说,拉威尔是精准的还是自由的?

邓泰山:如果法国人听到别人说拉威尔的音乐像机器,他们肯定会反驳说,“拉威尔是个活生生的人!”钟表之类的东西是没有生命的。拉威尔是完美的,但是绝不是机械化的。他很吸引我。他的音乐拥有很强的敏感性,他对声音的色彩和光线有着很好的品味,在细微处体现的高雅,让我有机会表现出声音的质量,而我最擅长的就是表现声音的质量。

《D大调左手协奏曲》和其他曲子不一样,非常非常难,只用一只手弹。好在我是个左撇子,这给了我优势。

日报:《D大调左手协奏曲》是拉威尔献给在一战中失去右手的钢琴家维特根什坦的。

邓泰山:对,他是一位很有钱的钢琴家,所以花钱请拉威尔给他写了这部协奏曲。但当他看到曲子之后,就很生气地大吼:“为什么这么难,我不可能弹得了!”这部协奏曲真的很有挑战性。其中有两个钢琴独奏的片段,你可以看到拉威尔写得有多疯狂。总之,这首曲子给了我一个机会展现我的特长,而且我还是跟法国卢瓦尔大区国立管弦乐团一起演奏,这样,整场节目都是纯粹的法国音乐了。

日报:你在上海的独奏会中选择了德彪西的《版画集》,这是最早展现印象派特质的作品。这位印象派作曲大师在声音上完成了一场革命,强调声音的灵透、柔和与色彩感。你是怎么理解这部作品的?

邓泰山:拉威尔和德彪西都很受东方音乐的影响,尤其是德彪西。《版画集》用的是完全不同于欧洲的东方五声音阶,整部作品都很具视觉效果。

《版画集》有三个部分,第三首曲子《雨中花园》就像一幅莫奈的油画,充满着色彩。它描绘了千姿百态的雨,有时是狂风暴雨,有时是蒙蒙细雨,然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还出现了彩虹!他描绘的雨是快乐的,就像小孩子兴奋地在雨中奔跑,细雨中树叶也可以清新地洗去尘埃……德彪西把自然界的所有景象都写进音乐里了,要是现在这儿有台钢琴,我马上弹给你听是如何的一场盛况(说着说着他的手指已经在桌子上不停敲击起来)。

日报:德彪西在创作《版画集》之前,听到了爪哇、中国和柬埔寨等地的东方音乐,《版画集》中的《塔》这首曲子听起来有很朦胧的东方色彩。作为东方人,你是不是对这种东方意境更熟悉、更能理解?

邓泰山:作为如假包换的东方人,我更容易理解,东方观众也容易理解。《塔》也很有视觉感,就像一个画家在向你描绘塔的样子,你能跟着音乐进入塔内,看到一个和尚边敲木鱼边念经。我在中国台湾、新加坡、韩国、日本演出这个作品时,观众都很喜欢。这是我第一次在中国大陆演奏。

日报:法国钢琴家玛格丽特·朗(Marguerite Long)曾说:“德彪西是一位无与伦比的钢琴家。他的触键那么柔韧、温存、深透,让人无法忘怀。在琴键上轻柔而深情的滑动,同时又加以压力,使一种具有特殊意味和力量的声音远远流出。在不断的压力下仍保持柔和,这是德彪西的琴技之精要所在。”

邓泰山:是的,弹奏德彪西的作品,需要有极大的控制力,让手指融化在音乐中而不是敲击键盘。但这种控制力是需要经过长年累月的准备。在德彪西的音乐里,需要不同的技巧,需要掌握不同的接触键盘方式:从非常有力到非常轻微地触碰键盘,才能达到他的那种音色。

日报:你童年时代生活在越南乡间,你说你“熟悉月光的美”,而德彪西的音乐灵感很多来自大自然,弹奏德彪西是否会让你想起童年?

邓泰山:每次演奏,牵动的都是我的整个生命。也许我的童年是非常特殊的一部分,印象派与乡村的美也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我是一个有点疯狂的左撇子,演奏的时候总是处于幻想中,任自己的想象驰骋,就像一场冒险。如果我想要用音乐来描绘一朵花,我不只是描绘它的美丽,我还想让人们闻到它的香气。这非常特别。

日报:如果童年有颜色,那会是什么色彩?

邓泰山:我的童年有快乐也有艰难。因为有战争,有一部分是黑色的。但小孩子都很天真,有梦想,能从许多小事情里获得快乐。比如当我看到挂在山间的满月,看到月光下的树、水牛、骑在水牛背上的男孩,就会产生一种浪漫的神秘感。

小时候我梦想着到月亮上瞧一瞧,在弹着钢琴神思漫游的时候,我实现过这个心愿。德彪西有一首《月光》,那曾经给了我机会飞向月球。钢琴家在演奏会的时候,卸下紧张,忘掉观众,就会非常享受,但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出现,一旦出现,就是非常神奇的体验。

日报:钢琴家年纪增长后,会对作曲家的作品有着更深入的了解,但与此同时,手指的活力与灵敏性也会减退,你如何看这一对矛盾?

邓泰山:有些作品,年轻的钢琴家凭借他们身体的力量也许会弹得更好。但是那些更加成熟的钢琴家——不,我们不说老,应该是成熟——能更深入地了解作品。弹奏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和巴赫的音乐需要很高程度的成熟性,这种情况下,年轻钢琴家比不过我们。

日报:如果你“更成熟”了,会弹奏谁的作品?

邓泰山:哈哈,更成熟,嗯,非常有趣。这一季,我在集中练习贝多芬的作品,他的音乐中有很深邃的古典意味。我还喜欢舒伯特,同时我仍然还在弹肖邦,但现在是以不同的方式去演绎。我想,当我非常非常成熟的时候,我会弹巴赫,巴赫会是我的最后一座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