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首富阿曼修·奥尔特加谈父亲母亲(中)
“有一种更深层的力量在推动着我工作。从我小时候经历那件事情之后,那种力量就一直在激励着我。不是因为钱,尽管钱无疑是生活所必需的,但我渐渐发现还有其他的理由,而且所有这些理由都是成立的,正是这些理由引领我不停地做事。说我十三岁开始工作也无所谓,因为差不多在一年的时间里我都因为年龄不够而无法找到正式的工作。我很珍惜我在加拉(GALA)签订的第一份工作合同。”
他继续回忆着,说话的声音很高,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乡愁,但又不乏刚毅,显示出他性格中的另一个特征。这些都已经印刻在他的人生和职场的轨迹当中,同时也体现了他想证明自己的意图,让那些在他生命的每一个阶段陪在他身边的人都能够了解阿曼修·奥尔特加是怎样的人,他又为什么总是想要超越自己而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小时候我很怕别人瞧不起我。9岁、10岁、11岁时我比较情绪化,什么事都会影响到我的心情。我从不大声讲话,因为我不愿意让别人不自在,但我还得说那时候我骨子里是很傲的。年纪再大一点后,我到拉玛哈(LA MAJA)上班了,那家制衣店比起上一家档次要高一些。一天下午,我和一个客户的女儿在拉科鲁尼亚散步,她妈妈很有钱。那女孩,看起来是爱上了店里的男孩,也就是我。而我也很喜欢她。
“一天,她妈妈来到店里,问老板: 你儿子呢,阿曼信 ? 当老板告诉她我不是他儿子时,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不用说她是不肯再让她的女儿和我交往了。就因为我不是老板的儿子而只是一个小店员。这也深深地刺痛了我。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我觉得以前的富人太不符合我现在给有钱人定的标准了。那时候的有钱人更多地活在他们自己那个圈子里,个个都很在乎他们的钱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财,但却让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那件事情曾让我很痛苦,因为它伤害了我,伤害了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的感情。
“从那以后我一直都很在意别人的感受,避免让身边的人像我当年那样受到伤害。”
尽管发生了那样一桩“意外事件”,他对自己要做什么是很清楚的,他不想再去学一个什么专业,弄一张文凭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就像某些学历、社会地位都很高的重要人物所做的那样。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实现目标。“我那时没有时间学习,因为每天都要工作24个小时。我越来越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一旦决定了,就会和其他许多人共同努力,直到使之付诸实施才能罢手。这么多年之后我觉得最遗憾的是自己不会讲英语,因为我看到了学习这门语言的必要性。其余的事情,我都可以通过多听、多向周围的人学习,不断地来补充。”
他的话令人难忘。在商学院里他是学生们的偶像;对于那么多曾经把美好年华投入到学习和培训,为未来打基础的企业家们来说,他又显得很神秘。而他对此直言不讳,坦然地说,他的职业“培训”来自于生活和工作。当年那个年轻的店员,面对社会的不公疾恶如仇,面对生活的艰辛无所畏惧。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挣点儿钱来帮助父母养家糊口,再往后自己设厂、办企业,而今他的公司在时装界已是声名显赫。难道不应该去了解清楚如今的奥尔特加和青少年时期的他之间的差距能有多大吗?
“我可以保证,其实我没有什么改变。现在想的和以前一样。人生最重要的是要选定目标,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去实现目标。
“从我开始工作的那一天起,就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为什么我就不能创造一点儿新东西,和市场上现有的不一样呢?我清楚自己是想找出纺织品行业还有什么能让我发挥的余地。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盘旋在我脑海里的那些想法,但是我决定跟着感觉走,于是就和我哥哥安东尼奥一起开了那家GOA制衣厂,我们的流动资金账户上只有2500比塞塔。我的嫂子会缝纫,还有我的第一个妻子罗莎莉亚,她俩负责做那种当时很流行的夹棉家居服。
在我的记忆当中,还有一次谈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我看到了阿曼修,无论是身处顺境还是逆境 就像我们每一个凡人都会遇到的 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不可复制的人物。当时他跟我说他是凭直觉开始改变工作方式的,于是我问他当初是如何策划成立英迪泰克斯这个现在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纺织品集团公司的。他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里都可以听出他所坚持的理念和原则。他思路清晰,说得有条不紊,可以看出他的生活动机非常明确。
“从起步到现在,我一直都是全力以赴,凡事一丝不苟,从不沾沾自喜。我也总是试图影响到身边的每一个人。如果你想有所作为的话,自满的心态是最不可取的。在我们公司里,无论是刚起步的时候,还是已经把店开到了全世界的现在,我们从不妄自尊大。盲目乐观是危险的。一个人应该具有时刻自省的能力,努力超越自我。那时我总是在想,为了成功,我们就得埋头苦干。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这家公司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它很容易管理。”
很多人都认为阿曼修·奥尔特加出生于加利西亚的菲尼斯特雷,于是脑海中就会描画出西北部海岸那特有的景象,海雾弥漫的清晨,渔夫们都出海捕捞去了;他们的妻子也没有闲在家里,而是去制衣厂做衣服,日复一日,辛辛苦苦;那些制衣厂的小老板们有朝一日也许会声名远扬。阿曼修在伊比利亚半岛的这个角落建立了一个强盛的服装帝国,就像菲利普二世时代的日不落帝国,他是这个帝国的核心人物,从小就在这里生活和奋斗,把他当成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也是不无道理的。
知道阿曼修真实的出生地的人很少。我还是通过一些身份文件查明了他是出生于莱昂区的一个小镇布斯东戈·德·阿尔巴斯,那里位于帕哈勒斯港的南边,莱昂区与阿斯图里亚斯交界的地方。镇上的居民只有1300人左右,那里有煤矿和一家水泥厂。据那些调查他身世的人说,阿曼修生于1936年3月28日,内战爆发前几个月,和秘鲁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是“双胞胎”(因为他们同一天出生)。当他说到自己之所以能把工作做好还得感谢他的父亲时,言语中流露出深深的敬意和骄傲:“我的父亲是一名铁路工人,他是瓦亚多里德人。我出生时他被派到这个小镇来工作,他是铁路连锁信号装配工,应该就是负责安装检查铁路岔尖和路轨状态的监测设备,那是一个要求很高精确度的工作。”
直到今天,父亲依然活在他的记忆里,而且对他影响很大,他的一些行为方式都很像父亲。一天我们原本约好了时间,要开一个工作会议,但他临时有事不得不推迟,后来他一直跟我道歉。我说:“阿曼修,谁都会遇到这种情况的,很正常,别再放在心上了。”可他却说,因为他的父亲在铁路工作,所以做什么都要求准时准点,成了习惯,也影响到了全家人:“我不愿意失约,更不要说是不准时。我父亲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这只是其中之一。”
不久,他们一家人搬到了一个造纸的小镇,叫多罗沙,离圣·塞巴斯蒂安几公里远。当时阿曼修 家里最小的成员 只有三个月大。他回忆最多的还是他母亲的故乡 瓦罗里亚·拉布艾纳,他的暑假和圣周都是在那儿度过的。所有的回忆都是那么美好,对母亲的爱是那么深沉,他把自己的游艇命名为“瓦罗里亚”,是他母亲何塞法夫人故乡的名字。那些在巴斯克地区度过的时光、那些童年的回忆,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读过书的教会学校;逃课去果园里偷摘梨或是苹果,那是小孩子们都会做的事情。直到现在,每当回忆起那些在村子里发生的各种各样调皮捣蛋的事情时,他都会开怀大笑。
1944年8月,他的父亲被调到拉科鲁尼亚,那里刚修了一段从圣地亚哥到萨莫拉的铁路。那时阿曼修刚满八岁,已经踏上了加利西亚的土地。当他回忆起那段童年时光,西班牙内战结束后的艰难岁月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然而,当他回首过去的时候,他肯定地说,在家里他从没听家人谈论过战争,但他知道父亲一定吃了不少苦。他还说:“战争爆发时,我的父母住在一个小村子里,好几个一起住在那里的朋友都死了,那种痛苦是刻骨铭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