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散粉 浮生若梦 为欢几何。一个关于江湖的梦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我做过很多令我自己都吃惊的事。自我两年前被师父从千丈断崖下救起,我就再记不起任何事。我不知我从何处来,也不知我要从何处去。不过我总觉得师父是知道什么的,但是我每次问他,他总是言辞闪烁,“你总是问那些做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你都不记得了,还强求什么呢?何况,你因祸得福,学到了独步天下的武功,不要不满足了。
”我当时想:不错,的确如是。人生就是讲究随意二字,不要太过执著。然而,我忘了,一个不知道自己过去未来的人,就算活着,也是迷茫的,不快乐的。
这是我离开师父后,独闯江湖,慢慢悟出的道理。但是师父那世外高人早已离开当初的山崖,令我后来想问也无从问起。
我寂寞;我无聊;我迷茫。
所以,我不停地喝酒,不停地惹事生非,不停地找人比试拼命……
慢慢地,我的名声越来越大,谁都知道我是一个不好惹的剑手,谁都知道我有一身绝世的武功。他们叫我独孤公子,一是因为我独来独往,没有名姓;二是因为我神鬼莫测的剑法,酷肖一位叫独孤求败的武林前辈。传说中,独孤求败剑术通神,从没有输过,最终因找不到敌手而郁郁而死,成为武林中一个不败的神话。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改这个名不过是一种抬举,并非我真的技艺惊人。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不过真正的世外高人都不在乎俗世名利,比如我师父。倘若他们是一桶水,那我只有半桶水,我当然不敢妄称第一了,却也满意这一种抬举,足已证明我武技的不俗了。
然而我还是不快乐。虽然我身边有酒,有朋友,甚至有抛送秋波的美女,我还是不快乐。我总觉得在某个地方,还有人等着我。还有人念着我。我不应活得如此糊涂迷茫。
许多个夜里,我常常从梦里惊醒,心口莫明地痛,莫明地难过。梦中,有一双眼睛,正忧愁地看着我……那双眼睛的主人又是谁,是谁呢?
我常常在想,我一定要找到师父,一定要向他问个清楚明白。
然而,我最后一次回到山上时,依然没有看到师父,却看到一个女子。一个令我动心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白衣,神情落寞地站在崖边。我并不认识她,却对她有一种莫明地亲切和怜惜。我很想抚平她眼角地细纹,我很想抚去她脸上的落寞。
“姑娘,你一个人到此有何贵干?”我说。
“我正想一个人,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望向我,忽然好惊讶,说道:“你的身形好象他呢,不过”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淡了,“他很漂亮呢,你长得那么……”。
我知道她没完的话是:那么难看。是呀,我为无数次照过镜子,我的脸不仅粗糙,而且坑坑洼洼,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所以我在外面碰到向我抛媚眼的女子,从来不相信她们是爱我,只不过想她们是爱我的名声和花不完的钱。)
那女子不再看我,只望着崖下,嘴里低低地念,“清风师兄,我就要嫁给鸣师弟了,原谅我这么多年来都没来看你,因为在我心中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现在我来看你了,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说话呀……”。
我在一旁,竟有想哭的感觉。我很想我是那个清风师兄,很想拥她在怀里,我不想她嫁给那个叫鸣师弟的人。至于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山崖上的风越来越大了,天色渐黑。白衣女子告别我,自行离去。由于她沉浸在她的悲伤中,竟不知道我一直远远地跟着她。(不过事后我想,就算她有知觉也会不知道我的行踪的,毕竟我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有着一流地剑法和轻功。)
这样跟着她走了十多天,竟到了极南的一个小岛上。
原来她叫石玉柔,是此间岛主石沉的独女。他们的门派是叫阴阳门,这样一个远离中原足不出户的小派,当然不出名,所以也不为从前的我所知。她口中的鸣师弟我也见过了,是一个看似清俊却心术不正的年青人。
我自从跟她到了这里后,白天就隐在野林里觅一些飞禽走兽来吃,晚间就隐在她窗外的一棵树上,静静地看着她,所以了解了这样多的事情。
不知不觉,一晃过了十数日。今天是她和他成亲的日子。
欢天酒地、鼓乐喧天过后,夜深了,人已散尽。新房里,只剩下她们俩人。
新娘美如天仙,新郎玉树临风,好般配的一对。我的心又痛起来。
在一刹那间,我迷惑起来。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我平生做过许多奇怪的事,不过细思量,竟只有这一件事最奇怪。然而要我离开这里,却又万万做不到。我深信,我已爱上那个就要洞房的叫石柔玉的女子。
忽然,我听到石柔玉轻轻地说道:“今天,你得偿所愿了吧。你可以告诉我,清风师兄是否真的被你害死了?”
“呀,师妹,你竟如此聪明?你怎么知道是我害了清风师兄呢?”新郎一脸得意,却也一脸诧异。
“我当然知道,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清风师兄一向老实,自从你骗他和你一起去中原寻宝,他就不见了,除了你,谁还有这样狠的心肠。”石柔玉道。
“何况,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么多年了,你想想难道你没有失口过吗?”
“没有呀,”新郎一脸心虚。
新娘毫不口软,“难道睡梦中也没有过吗?”
“是了,或许我梦中有说过。是不是我同房的云师弟说的。不过,我已经把他杀了,你死无对证。”新郎道。
新娘道:“不错,虽然云师弟死了,但在你杀他之前,他就将事情告诉我了。我已经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死就是一个证明。”“啧啧”,新朗笑道,“可是你还是嫁给我了,不是吗?”
“我嫁给你,哈哈,不错,现在我是嫁给你了,我只是想问你清风师兄是否真的死了?你又有什么目的?”石柔玉冷声道。
“清风,让他去见鬼吧。我带他到了一片孤崖,将他灌醉,用毁容水毁了他的容,又喂他吃了迷心丸,再将他推下崖,纵使他死不了,活过来也是个又丑又迷失了心性的活死人。他都没用了,你还提他做什么。你就好好地当我的妻子,哈哈。”新郎狂笑道。
窗外的我,竟在一刹那间清醒了。我想,我一定就是那个老实的清风,倘若不是我的师父救了我,现在的我一定已经死了。仇恨在我心中疯长,我的手开始紧紧握住剑柄。
我还没动手,听到我的师妹石柔玉冷声道,“你为什么要害他呢?他对你一向很好呀。”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新郎——我的鸣师弟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喃喃地说“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清风,包括你、包括师父、包括众位师兄弟。甚至,师父还说要把你许配给他,要把门主之位传给他。这两样东西都是我想拥有的,却两样都被他毫无道理地锓占了,你叫我如何甘心?于是……”。
“于是你骗我爹说,你有一张祖传地图,叫清风师兄陪你一起去中原。按图找寻传说中的天雷剑法,我爹太相信你了,答应了你。结果清风师兄和你一去就没再回来,原来真是被你害死了。还有云师弟……你实在是罪恶滔天,我要杀了你。”石柔玉突然从袖口掏出一把刃首,向鸣师弟刺去。
“你真傻,我杀了这么多人,师父居然还把你许配给我,你以为是他老糊涂了么?其实他一早知道是我干的,只是他已经奈何不了我了,那张地图是真的,我在山崖上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天雷剑法,并且已经练到有几分小成,他哪里敢惹我呀?还不是把你嫁给了我,并把门主之位让给了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已在瞬间制住了石柔玉,将她手上的刃首打落在地,令她动弹不得。
就是这时,一柄剑从暗里飞了出来,直刺向他的胸口。
当然,那柄石破天惊的剑是我的。和剑一起的是我的身影,因为一切都太快,剑和人已合在一起。这是我平生最满意的一剑。
然而,我错了,这个练过天雷剑法的家伙,显然不可小觑,他一下将石柔玉推到前面,身形如电一般闪到另一边,却向我击来。我忙收回剑,气势小了许多,若再不收手,我很怕伤了石柔玉。另一边,我还要对付鸣师弟,一下落于下风。
鸣师弟看到我的脸,吃了一惊,道:“你还没死?”剑下却是毫不情,更添了几分狠劲。我的脸是他弄坏的,他当然认得我。另一边,石柔玉却喜道:“呀,你真的是清风师兄。”我晓得她的真心的欢喜,因为我的心也是一样的欢喜。
可是形势却不能让我欢喜。鸣师弟的剑密不透风,有神鬼莫测之功,竟和我有诸多相象。难道,我和他竟都是天雷剑法的传人?我想到我那神秘的师父,我想问他……
鸣师弟脸上也显出惊诧的神情,他的自信随着我剑法的施展,慢慢弱下去。
就在他心神不定的刹那,我的剑已经刺到他的胸前。眼看,他就要死在我剑下,突然,又跑出一把剑,硬生生地把我的剑格开,救下了鸣师弟。而救他的人,居然是我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的师父。而鸣师弟已是一脸死灰色。我不知道,生死之间,他是否已经看得透彻?
“不要再打了,一切恩怨都消散了。你们都是天雷剑法的传人,从前的事都忘了吧。清鸣,如今你觉悟了吗?”师父对我们说道。
“是的,我想通了。我随你走。”清鸣师弟突然说道。
“呀,你是那个指引我到山崖去寻找清风师兄的老爷爷,谢谢你呀。”一边的石柔玉欢声道。
师父只是笑,没再说话,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珍惜吧,你虽然失去过,如今得的更多。”说完,竟扯着清鸣师弟,飘然远去。
我抬起那一张已经不漂亮的脸,对师妹道:“你还愿意做我这个难看的人的新娘吗?”“愿意呀,我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愿意。”师妹扑在我怀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