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指气使同义词 颐指气使的叔叔恩人
“富帮穷,叔叔养侄儿”,又是一场道德绑架下的轮回。
我叫文丽,1987年出生于江西省赣州市。我和老公都是公务员,生活安稳而幸福。2014年5月,我怀孕了,早孕反应严重,单位领导给我准了半个月假。
没想到,本该在家安心养胎的我,却被气倒在医院里。那天,我原本是在医院产检,从手机响起,李勇立马站起来出去接听的动作,我就知道,这个电话肯定是李勇的叔叔李德兴打来的。
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支着耳朵偷听医院走廊里老公的通话。听了半天,我只隐隐约约听到老公唯唯诺诺的一句句“嗯嗯,好……”“我知道,我会跟她说……”“不怪你,不怪你……”
不用听全,我已经脑补出了李勇叔叔的隔空遥控,无外乎就是让李勇对我使用拖字诀,再暗地里瞒着我暗箱操作一番,先斩后奏,让我不得不接受他们的安排。
我越想越气,忍不住朝走廊吼了一句:“李勇,你给我进来!”
李勇匆匆掐断了通话,满脸不耐烦地走了进来,气冲冲地问我:“又怎么了?又怎么了?你能不能消停点,你这一闹,我父母都气得回老家了,现在村里都传开了,说我娶了城里媳妇忘了本,我在村里都成了个笑话。”
“我闹什么你不知道吗?从买房到办酒席,你父母给过一分钱吗?要不是我父母给了二十万我们周转,我们能有首付?现在倒好,我孩子都没生出来,就谋划着要我给你哥哥养儿子,李勇,你出去打听打听,哪里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也没有说给我哥哥养孩子,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我叔叔是把我当成亲儿子,把你当亲儿媳,要不他也不会操心咱们家的事,你也知道我家啥情况,要不是我叔叔供我上大学,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工地上打工。你之前不也说特别佩服叔叔的伟大吗?”
我被李勇说得哑口无言,李德兴确实特别伟大,他自己有出息后就使劲地拉拔小辈,先是将老公接到了他身边读高中,老公大学毕业后,李德兴又从老家把他弟弟的女儿接过来继续供养大学。
他用他自己的那套“富帮穷,叔叔养侄儿”的理念在老家,我没意见。可当他把这一套理念强压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我却真的无法用旁观者的姿态,冷静客观地夸他“伟大”。
李勇是典型的凤凰男,从邻县一个贫困村一步步考出来,上大学,考公务员,在老家人眼里是跃农门的典型代表,是有出息的高收入人群。李勇自己也颇为得意,回老家就爱满村子转悠,逢人就跟人闲聊两句,尤其是今年我们买车后,李勇回老家的频率越发高了起来。
我让李勇别老在村里人面前嘚瑟,徒惹眼红不说,村里人还以为我们收入有多高呢。李勇偏偏不以为然,去年春节,公公婆婆问他收入多少,他硬要打肿脸来充胖子,说我俩年收入小15万呢。
我赶紧在旁边补充说:“扣除12%的公积金,扣除8%的养老保险,还有一些医疗保险之类的费用,加上每月要还3500元左右的房贷和车贷,再扣除日常必要的生活开支,人情往来,实际到手……”
我还没说完,李勇就拽了拽我的衣服,示意我别说了,婆婆也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我心里存了气,知道李勇这么高调的晒工资,早晚有一天要惹人眼红的。
果然,在2014年5月份,我孕期症状太严重,医生建议有条件的最好卧床休养一段时间,我拿着医生开的证明跟单位请了半个月假。老公的叔叔李德兴便自作主张地打电话给老家的公公婆婆,要婆婆来照顾我半个月。
公公婆婆到的第一天,李德兴非要在他家宴请公公婆婆。酒过三巡,李德兴当着公公婆婆的面问我:“文丽,你去验了吗?是男孩女孩?”我待了半天,见大家都盯着我的肚子瞧,才反应过来他在问孩子性别。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试探着回答:“没有去验,医院也不让查孩子性别,况且男孩女孩都一样。”
李德兴没做声,看了公公一眼,婆婆也在旁边捅了捅公公,公公咳嗽了一声,颇具威严地说道:“男孩女孩可不一样,我听小勇叔叔说,你们有单位的只能生一个,除非是独生子女,才能生两个。你跟小勇都不是独生子女,如果这一胎是女娃,那我这一支可就一个男孙了,那……”
公公未说完又朝李德兴使了使眼神,示意李德兴来说,我搞不懂他们在打什么眉眼官司,转头问李勇:“爸爸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李勇吞吞吐吐,不敢看我的眼睛:“没……没啥意思,不就是希望你能生个孙子吗,我有两个姐姐,我爸就我跟我哥两个儿子,我哥生了三个女儿才盼来一个孙子,我们又不像我哥嫂没正式工作,可以使劲生,你要头胎生个男孩,他们也放心了。”
看老公躲躲闪闪的样子,我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反问了一句:“要是这一胎就是生个女儿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好办呀,我都跟小勇二姐说好了,要是你这一胎生个女娃,你就把女娃娃的户口放在她二姐那里,你们就可以再生一胎了。”李德兴接话道。
“跟二姐早就说好了?所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这件事?爸爸妈妈不知道,叔叔应该知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处处都联网,想办假户口偷生压根不可能。如果这么做,一旦查出来,我跟李勇都将面临被开除公职。”
“是啊是啊,我也知道这件事行不通,所以我不是问你去没去验胎儿性别吗?如果是女娃,趁着胎儿还小,也可以早做打算的。你也别说医院不让查性别这种话,到外面的机构去做,总归会有办法的。”李德兴从容地补了一句。
“早做什么打算?是女孩就去做流产手术?”我震惊于公公婆婆对男孙的执着,更气愤老公李勇对这件事不明朗的态度。我注意到,李勇全程都没表现出明显的惊讶和反对,他很大可能早就知道他父母的打算,甚至默认他父母的想法——男孩才是传宗接代的根本。
“在她二姐那里上户口不行,让你去查个性别你又不愿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你想咋地?你要是不早做打算,等孩子落地生根了,是个女娃,我家小勇就得绝后了!”婆婆气得跳脚,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我同样不好受,难以理解他们必须生男孩的执念,我家里也就我和姐姐两姐妹,父母年轻时或许也想过生男孩,但二胎是女孩,父母照样高兴,如珠似宝地养大我们两姐妹。
想起父母在我和李勇买房时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二十万给我们付首付,而李勇父母对此不仅一声不吭,还理直气壮地一句“穷,没钱”就打发了我们,我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顶了婆婆几句。
婆婆这下真的跳脚了,又哭又闹地劝都劝不住,婆婆斜瞄着我,一会说自己招人嫌,一会说儿大不由娘,指着李勇骂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我忍着肚子的隐隐作痛,看她全场做戏,就是不肯对婆婆说句软话。
李德兴用酒碗狠狠地敲了三下桌面:“好了好了!又哭又闹的像什么话?文丽又不是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大儿媳妇,凡事都要讲道理,既然文丽不愿意去查孩子性别,那就不查,就按最早说的那样来。”
我简直都要被他们一环扣一环的套路震惊了,最早说的那样是什么样?
李德兴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文丽,你也知道,如果你这一胎是个女娃,就等于你公公这一脉就小勇哥哥家一个儿子了,那就是你公公唯一的男孙了,按老家人的说法,你这侄儿可就是李家唯一的传宗接代的血脉了。小勇哥嫂没本事赚钱,家里又有四个小孩子要养活,实在太困难了……
“所以我也跟小勇通过气了,你如果生了男孩,那就皆大欢喜,小勇也有后了,到时候你就从他哥嫂三个女娃子里,挑一个你合眼缘的侄女,接过来养着。如果这一胎是女孩,就把侄子接过来,当自己儿子养着,你公公婆婆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此时此刻,一万头神兽奔过,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内心的感想。我恨极了平日里李勇在他父母面前嘚瑟自己收入的样子。老家人光知道我们年收入15万,却不知道这些钱要扣除五险一金,也不知道我们还有二十几年的房贷,三年的车贷,数不清的人情往来,更不知道在城里养一个孩子花费有多高?
我更厌恶李勇叔叔说出这番话时的理所当然,也讨厌极了被道德绑架,以至于在李德兴面前唯唯诺诺的李勇。明明在他叔叔说这一番话时,李勇皱起了眉头很不赞同,却不敢发表一句反对的话。
李德兴凭一己之力将他带出了深不见底的农门,当亲儿子一样供他读高中,读大学,给他指了一条光明之路。如今李德兴要求他效仿,将自己的侄儿当成亲生,供养读书、养育成才。李勇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更没有理由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李勇不知道我们有房贷车贷生活压力吗?他知道。李勇从内心深处乐意帮着哥嫂养孩子吗?他不乐意。
但他同样明白,当年如果不是他的叔叔李德兴愿意咬紧牙关,顶着婶娘的激烈反对,省吃俭用地供他读书,他的父母会在他初中毕业就让他南下打工。
而他也深深地知道,他的婶娘在他来到家里后有多么的不甘,原本和和气气的婶娘也慢慢变得斤斤计较,阴阳怪气。每次叔叔为他支付学费,婶娘都要指桑骂槐好几天才会停歇,往往这时叔叔都是板着脸好几天不跟婶娘说话,而李勇则尽量减少自己在这个家的存在感。
寄人篱下,受人恩惠的感觉并不好受,甚至有时候很难堪。
现在,李勇要做第二个李德兴,而我会慢慢变成第二个婶娘。
这天的谈话以我坚决不同意接受李德兴的“传帮带”思想,婆婆气得口不择言,最后我住院,婆婆第二天气回老家结束。
我以为我都撕破脸激烈反对了,李勇总该幡然醒悟了吧。没想到婆婆刚回去第二天,就满村子说她家李勇可怜,娶了个厉害的城里媳妇,被管得死死的,连老娘都不要了,才住了一天就将老娘赶回了家。
他的大伯,三叔公,他哥姐,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连番上阵,给李勇打电话。男人给他做工作,灌输他儿子有多重要,没儿子没根。女人教他,怎么整治不听话的媳妇。
最后他叔叔的一番教育,彻底让李勇倒戈了,这才有了医院病房的那一幕。
2015年年初,我生下女儿湾湾,在老家的婆婆听说后,气得好几天没吃饭,打电话给李勇,说自己气得犯了病,让李勇赶紧回老家去看她。
母亲过来给我坐月子,见状赶忙让李勇回去看看他妈妈,说我这里有她照应着,没事。李勇回老家后,母亲转身就偷偷抹起了眼泪。
我的身体向来不太好,孕期又感冒了几次,湾湾生下来后抵抗力比较差,头几个月将母亲折腾得够呛。我想请个保姆,可看着银行卡里所剩无几的存款,想着每个月的房贷压力和孩子的奶粉钱,实在不敢开口去请保姆。
湾湾三个月的时候,母亲累得大病了一场,我愧疚得不行,赶紧请了一个保姆给我带小孩,需住家,需打扫卫生,需做饭,每周日歇一天,每个月3200元。
保姆的到来,减轻了我们带孩子的压力,同时也给我和李勇带来经济上不小的压力,加上孩子三天两头的出入医院,奶粉的开销,尿不湿的开销,我和李勇在焦头烂额的同时,越发地对每一分钱都开始精打细算了起来。
李德兴几次提及将侄儿接过来的事,都被李勇无声地拒绝了。这次就连婶娘都开始帮着骂李勇是白眼狼了,说当年为了供他读书,他们是怎么一个钱掰开花的。
湾湾一岁的时候,二孩政策的全面放开,让这场拉锯战暂时停歇了下来。
2017年年底,儿子降生,李勇和我都松了一口气,我们都以为,这场道德大战终于可以完美地画上句号了。我们自己有儿子了,不用再背负“该不该帮哥哥养儿子”的亲情枷锁了。
春节过后,经全家商量决定,李勇的哥嫂南下打工,几个已经在老家上小学的侄女由公公照顾,我们将保姆辞掉,婆婆带着侄儿过来帮我们带孩子。
李勇找关系将侄儿送进了离我们小区不远的一个小学就读,哥嫂每个月寄一千元回来作为侄儿的读书开销。侄儿的作业辅导,学校家长会等,都由我和李勇轮流进行。
少了请保姆的开支,又有哥嫂给侄儿寄回的生活费,我对公公婆婆和侄子侄女也大方起来,婆婆再也不会动不动就气得跳脚了,一切都慢慢地走上了良性的轨道。
就在我们都以为,这场道德大战终于可以完美地画上句号了的时候,2018年夏天,老公的叔叔李德兴,这个一手主导“富帮穷,叔叔养侄儿”传帮带事件的主角,因心脏病突发,骤然离世。
此时,李德兴的儿子大学还没毕业,而婶娘所在的毛巾厂,多年前就因企业改制变卖了。还在读书的堂弟和无经济来源的婶娘,成为我和李勇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我们深知,他们家的这个忙,于情于理,一定要帮。毕竟,李德兴叔叔对我们有过恩,不能忘。可我们发愁的是,我们拿什么帮?
我该怎么办?读者朋友们,你们对此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