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海回忆录(83)同献艺 繁花似锦

2019-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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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旧历年将至,程砚秋先生必须休息些日子,到正月初一再演一期.这中间有十天的空当.吴性裁和我商量,希望我和盛麟合作演十场.他说:"盛宗杨派,你宗郝派,你们俩正好仿当年的杨.郝合作.就从端午节演那场<连环套>的客满阵势来看,我敢打保票,没问题!袁世海回忆录(83)同献艺 繁花似锦"我们同意了.借此机会,何不使盛麟展现杨派才华,实现科班时的愿望?那时,每每在排队遛虎跳时,我们俩总是前后相挨,常常谈论着出科后要在一起组班,演出杨.郝的生净对儿戏.少年时满腔热情.一派天真,真正做起来谈

旧历年将至,程砚秋先生必须休息些日子,到正月初一再演一期。这中间有十天的空当。吴性裁和我商量,希望我和盛麟合作演十场。他说:“盛宗杨派,你宗郝派,你们俩正好仿当年的杨、郝合作。就从端午节演那场《连环套》的客满阵势来看,我敢打保票,没问题!

袁世海回忆录(83)同献艺 繁花似锦

”我们同意了。借此机会,何不使盛麟展现杨派才华,实现科班时的愿望?那时,每每在排队遛虎跳时,我们俩总是前后相挨,常常谈论着出科后要在一起组班,演出杨、郝的生净对儿戏。少年时满腔热情、一派天真,真正做起来谈何容易?不过我们俩都没有忘记当初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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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麟提议演《九伐中原》。前几年,我和少春在上海中国大戏院也演过这出戏,少春曾建议司马师这个角色由我一人演。当时,上海有位财阀的侧室是余迷,尤其欣赏少春的艺术。她出面将钱宝森先生请至家中,教少春学习钱派的《铁笼山》。钱宝森是钱金福先生的爱子,人称钱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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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净中,把子最好、名气最大、享誉最久的是钱金福老先生。传闻他的把子动起来是“三有准”:手里有准,脚步有准,尺寸有准。早年,他曾和几位好把子功的朋友相聚,他们在院里地上撒一层白灰,相同的一套把子,两人对打两次,以白灰上脚印的多少一较高下,钱老先生两次的脚印基本重叠,足见动作之精准。

在京剧界,杨小楼、余叔岩、梅兰芳、程继仙诸位前辈都跟他练过把子功。当年钱老曾为俞菊生前辈配戏,杨小楼先生宗俞派向钱老学习把子功,钱老见杨小楼与众不同,将来非一般人物,就把钱门许多窍头、绝活几教给了杨老,杨者将其融会贯通,结合俞派特点,创出杨派。

钱六爷不仅长得极像其父,而且将钱门的绝活儿都继承了下来。那次,少春向钱六爷学《铁笼山》,我也有幸向钱六爷学了这出戏中司马师的表演。

这次和盛麟演《九伐中原》,请正在大来公司任编剧的翁偶虹先生执笔修改了本子。盛麟可说是杨派正宗。别看他个子不高,但武打、脚步、蹉步、身段极具杨派风格。他的嗓子很冲,颇受观众欢迎。

我一人将司马师演到底,《拜泉》唱了【二黄导板】【回龙】【原板】,效果很好。翁先生还向我介绍了郝老师演这出戏在剑劈丞相贾诩后掏翎子擦三下剑的表演。

我们还演了《薛礼征东》,自凤凰山救驾、尉迟恭访白袍起,到《独木关》枪挑安殿宝止。这是在科班演过的熟戏。

我们十天演了十场,有七八个满堂,前后台都交口称赞。

盛麟已露不凡身手,只可惜他当时精神尚未振作,不然会更好。后来他去了武汉,一别数载,新中国成立后才得见面。

按照惯例,正月初一至初六,剧院都要加演日场戏。程先生在这几天中不唱日场。于是定下演六场《百战兴中唐》。万万没想到,这出原本极受观众欢迎的好戏,不适合在过年期间演出。春节是辞旧迎新的日子,人们图吉利、爱喜兴,尽管这是一出表现张巡困守睢阳,帅、将、兵全部为国捐躯的悲壮之戏,可是观众们在这欢乐祥和的日子里,坐在台下焦急、掉泪,何苦来呢?结果,这出轰轰烈烈的好戏落得个不冷不热,每每半堂人。

派剧目的学问,尽可从中品味了。

这样一来,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梅、程打对台。梅先生身为师长,何必呢?也有人说程先生不敬师辈,应该待梅先生演出结束再演。

與论归與论,真相归真相。事实上梅、程二人虽有竞争,一直还是相互尊重的。

当时我们身为晚辈,对此只是听,从不妄加评论。几十年后的今天,回首这段往事,我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当时的上海不似今天这样,剧种丰富多彩,那时京剧占主要地位,而且等级森严。大来公司下属的黄金、中国、天蟾是一流剧场,约一流的演员,只大舞合和共舞台常年演连台本戏。

先施、新新、永安、大新几个大百货公司的楼上也都有京剧班。越剧、沪剧、淮剧及其他的地方剧都有各自的剧场。在梅、程二位演出的同时,周先生也在黄金大戏院演出,我往往在程、周的演出中两边赶包。

演员们各演各的戏,观众欢迎、上座率高,就续演。难道由于程先生拜过梅先生,就以“打对台论之吗?那么,就在前些日子,梅先生率徒杨畹农、程先生率徒赵荣琛同饰《四五花洞》中的潘金莲,同样的唱词却各以自己的独特唱腔展示给观众,这样同台演出的情形,又当如何解释呢?如果用今天“竞争”这个词来解释,或许更恰当些。

艺术上的竞争是艺术发展的动力之一,没有了竞争,艺术就会僵化,失去活力。无论是四大名旦、四小名旦、四大须生还是其他名家,像“国剧宗师”杨小楼、“独树一帜”马连良、“旧谭派首领”言菊朋,都是在竞争中产生的。

京剧演员数不胜数,为何只有少数几位能成为大师呢?因为他们自成一家,各有所长。即使是同一出《玉堂春》,梅、尚、程、荀四大派也各有各的唱腔和表演特点,梅腔偏柔,尚腔阳刚,程腔幽怨,荀腔妩媚。各排各的剧目(如有名的“四红”剧目),各有各的代表作。

载歌载舞是梅先生的首创。《霸王别姬》中的舞剑表演享誉四海,用【二六】【夜深沉】的板式表现虞姬、项羽生离死别在即,忍悲作娱之深情。而程先生在《红拂传》中的舞剑,是用南梆子表现红拂女的高义,剑的路数偏于太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与《霸王别姬》中的舞剑截然不同。尚先生《林四娘》中的舞剑表现的是庆贺恒王得胜还朝的欢快场面,选用了流水板,速度快,节奏性强。

这里面都包含着竞争因素。就在这各施所长的竞争中,丰富了旦角的剧目,丰富了旦角的表演手段,形成了旦角的四大流派,梅兰芳、尚小云、程观秋、荀慧生四位先生被观众誉为四大名旦。

所以,我认为竞争是艺术发展的动力,能够激发出演员无穷的潜力。如果没有竞争,谁演戏都一个套路,全是继承,一个模子往下磕,磕一代丢一些,磕一代丢一些,必然日渐衰落。

当然,如果为了炫耀自己的一技之长,脱离剧情人物的需要,乱加乱改也不成。比如,自己的靠功好,就愣让黄天霸扎靠,技巧再高也会貽笑大方。

我以为,梅、程两位先生在上海连演两期,各自召集强大的阵容,提携带动后辈后学,展示自成一派的艺术,欢庆抗战胜利,使上海观众大饱眼福,是无可厚非的。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