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销是什么 揭秘打不干净的传销(上):什么是北派传销?

2017年8月,一位求职者令人悲伤的死亡牵扯出了天津静海这个传销重灾区。

据《新京报》报道,2017年8月6日,静海区组织开展打击传销的“凌晨行动”。截至9日17时,静海区平均每天出动执法人员6000余人,累计排查出租房屋6557处,排查其他点位2997处,断水断电11处,张贴标语1281幅,入户宣传19900户,发放宣传材料13000份,累计收容教育127名传销人员。

在被排查出的传销组织中,一个名叫“蝶贝蕾”的组织尤其引人关注。这已经是一个老牌的北派传销组织,它脱胎于名叫“武汉新田”的传销组织,而“武汉新田”的创始者,最早可以追溯到“北派传销鼻祖”杨玉勇。

从杨玉勇开始,北派传销有了万变不离其宗的套路。

暴力洗脑的进阶之旅

“你还在做小生意啊,那个不中啊,赚钱赚得不行啊。你过来俺这儿吧,一般能赚三四千,老板都几万几万的赚,平常赚个两三万跟玩儿似的。”一名男子正操着河南话与老乡交谈,言辞间透露出十二万分的诚恳与“有钱一起赚”的友好。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本子,上面写着通话时的讲稿,以及通话注意事项:比如不得超过三分钟,比如情绪要热烈,用词要恳切。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监视者,为的是在他说出不当的言辞或想要求救时及时挂断他的电话。

作为一个传销组织的成员,这种电话他每天要打无数个,几乎是除了上课、吃饭、睡觉之外唯一的主业。因为“杀熟”是底层成员拉人的最直接对象,而不断发展下线是传销敛财唯一的手段。

听到自己的老乡要带自己远离土里刨食的苦日子,走上一夜暴富的“康庄大道”,一些发财心切的人一时心动便真的会揣着钱去投奔正在“挣大钱”的朋友。

▲亲戚朋友是拉人的第一选择

这,就是北派传销暴力洗脑的正式开始。

接人的时间通常会定在下午,因为可以磨蹭时间直到晚上,再用“天色晚了路不好走,我替你安排住宿”为名,将人生地不熟的老乡直接“绑”到传销组织的据点,一旦进入据点,这位新人便很难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微博上流传的一句话叫做“南派住别墅,北派打地铺。”,前半句虽然还有待商榷,但后半句确实十分写实。

一般的北派传销组织聚集点是一处只有十几平米的房间,这个房间一共有三种作用——白天放个白板就是讲课的教室,晚上铺了铺盖就是睡觉的卧室,餐点垫一块塑料布还能充当一下餐厅。

▲“北派打地铺”

被没收了手机、身份证和钱包的新人会先上第一节课:“骗与骗的不同。”

传销组织会“义正言辞”地告诉成员们:

骗是什么?骗是实际损害他人的利益,我们把老朋友叫(骗)过来,损害了什么?损害了他几百块钱的路费,但是我们帮他赚了大钱,帮他圆了梦想,这就不能叫骗了。

为了在新人的精神中深刻植入“我们都在帮你发财”的念头,传销组织通常会在表面做出一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友好假象。他们用亲昵地称谓互相称呼,每次去上课时,其他成员会对你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他们甚至会真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和睦的家庭——要求成员们互相帮忙洗衣服、挤牙膏、倒洗脚水,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人帮你洗脚……

▲吃的东西十分简单

硬性的暴力,比如刀子割肉、关小黑屋和殴打是针对想要逃走的顽固分子的,但这不代表其他成员不用接受暴力。只不过,普通成员接受的暴力是来自精神方面的。这种精神暴力,在他们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悄悄接近,狠狠地给传销组织的受害者的三观来上一拳——

第一步是无休止的讲课。课程的内容通常是勾勒美好的愿景:“某个成员拉来了四千多个下线,现在戴着大金链子小金表,开着宝马住着洋房”;“有钱了,我们就能给爸妈买大房子,带他们去最好的地方旅游”;“你们现在不挣大钱,不干出一番事业,怎么有脸回去?”……讲师们都是演讲方面的高手,五官扭曲成一团,手舞足蹈上蹿下跳,还经常用网上的段子伪装成自己的名言:“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第二步是要求成员对传销领导绝对服从。不仅有饭前要三次请领导入座,领导不坐下其他人不能开始吃饭的奇怪规矩。在新人到来时,餐桌上除了盐水煮土豆或者白煮面条之外会加一道鱼汤,这碗鱼汤如同赵高牵来的那头鹿——

领导会先喝一口鱼汤道:“放那么多盐干嘛?”接下来便把鱼汤传下去,一人喝一口。

成员们喝着鱼汤振振有词地做出评价:“太咸了”、“盐放多了”“、鱼肉挺好吃的”或“被鱼刺卡住了”。最后,这碗鱼汤会传到新人的手中,新人喝一口之后,其他人会问他:“味道如何?” 新人的回答会决定他接下里受到的待遇。

因为,那碗所谓盐放多了的鱼汤,只是一碗凉水而已。

▲传销也用“指鹿为马”验证“忠心”

第三步是疲劳攻势。白天是不允许睡觉的,即使课已经上完,你无聊到扣墙皮,也不许打瞌睡。中外都曾有酷刑是不许犯人打瞌睡,没想到这种刑罚竟在传销组织中“重生”。

最后一步是隔绝与外界的来往。不仅手机等通讯工具会被没收,窗户也会被封死,只要外出就必须多人互相监视着行动。房间里没有电脑、报纸、电视等一切可以获知讯息的东西,唯一可以看到的文字就是讲师写在白板上的空话和贴在墙上的励志字条。

这样四个步骤下来之后,被洗脑的成员便会对自己在挣大钱这件事深信不疑。

谁是“北派”受害者?

贵州卫视的一个纪录节目曾制作过一档卧底传销组织的实录节目,这个节目年代已经十分久远,画面上的人甚至还在用诺基亚的直板机。央视曾经的一个名叫《法制编辑部》(后更名为《乡村法制剧场》)的节目也做过一期反传销专题,时间大约为2013年。而另一套名叫《天网》的节目,也同样揭秘过传销的套路,时间大约为2012年。

再看从今年的“蝶贝蕾”中逃脱的受害者的口述,除了骗人的手段加上了“招聘网发布假信息”这一“新技术”之外,本质的套路从未有过一丝改变。然而还是有人上当,“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传销陷阱,成为传销组织敛财的取之不竭的“源泉”。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套揭秘的节目做出来了,这么多反传销文章发表了,这么多次警方宣传并打击了,人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成为传销的受害者呢?

首先,我们要看北派传销害的是哪类人。

北派传销属于低端传销,上当受骗的人年龄较小,层次比较低,20岁左右的年轻人居多,毕业或者未毕业的大学生占有很大的比例,其中农村青年占比也很大。

这些人想要通过赚大钱来改善自己的生活,然而能赚大钱的职业又并非他们的能力所能做的。此时若有熟人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发财路”,那么想要不动心是很难的。他们被一个金光闪闪的愿景所迷惑,心里坚定着在世界的某一处有人知道成功捷径的信念,怀着一夜暴富不是神话也不会触犯法律的侥幸心理,就这样一条道走到黑。

其次,北派传销的暴力也是成员无法逃脱的重要原因。有些人觉得暴力是可以反抗的,只要联合起其他所有成员,就能反抗来自传销领导的暴力。然而传销组织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朋友——你很难知道和你一起吃饭的人到底是迫不得已待在这里,还是真的认为这是一条发财之路。

更何况,暴力本身就很可怕,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生理性的恐惧。没有人不害怕疼痛和死亡。

最后,北派传销通常会使成员失去人身自由,并且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当你看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看久了,再理智的人也会误以为这就是全世界。

先是从根上狙击你的爱财心理,再从行动上控制你的一举一动,最后再用疼痛禁锢你的逃离……也许很多时候,传销不是仅仅警惕就能远离的,它瞄准的是那些以金钱为信仰的人,只要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想靠能力之外的捷径不劳而获,那么传销组织就会如附骨之疽,无数次地死灰复燃。

可能有些人认为,只要提高知识水平,从一开始就看穿传销套路就不怕什么了。我这么聪明,这么高学历,不可能被控制的。

然而南派传销正对着所谓的“精英”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