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令哈花街】德令哈 以梦为马
寂寥的茶德高速尽头,一座雨水荒凉的城市就这么孤独矗立。
26年前,一位青年诗人路过青藏高原的这座边城,于无边失意中写下一首抒情短诗,诗末那句近似绝唱的告白能让天下所有的情人断魂:“今夜我在德令哈,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不到德令哈,不知这句诗的沉重;不到德令哈,无法体会个中苦涩。
26年后,姐姐老去,长发飘散,但是这座因为诗人出名的青海小城却把情义写成伏笔,为诗人建了诗歌陈列馆。
当初为德令哈写下诗歌的诗人名叫海子,25年前卧轨自杀。此后,这首名为《日记》的情诗名动天下,姐姐、孤独和绝情一度成为德令哈的城市标签。
从杭州到德令哈,是3天7000里路的跋涉。这一路,与其说是祭奠,还不如说朝圣。
海子诗歌陈列馆临巴音河而建——一排精致整洁的房子,仿古大门、夺目的红蓝色……对于惯于水榭听香的南方人而言,这样的布局或许还有一些继续完善的细节,但这的确已是小城德令哈最尽力的致敬了。
那个下午,陈列馆游人寥寥,一个当地老诗人正在向两个朋友介绍海子和德令哈的故事。
“网上很多人都说德令哈人无情无义。”老诗人语调中有激愤,“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做成(诗歌陈列馆),让天下人看看德令哈是不是真的无情无义。”
墙壁上的关于“姐姐”的解释其实很好诠释了“无情无义”——海子当年最依恋的姐姐P,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远离海子,而海子只身万里西行,来到P的老家德令哈农场希望见到姐姐,可P却人在北京……
当落魄的海子乘坐列车缓慢掠过德令哈时,边地绝域的荒凉,荒凉中无法排遣的孤独,孤独里流露出的思念,终于在他笔下汇成一首抒情绝唱。
每年沿青藏线直奔拉萨的万千青年都会路过德令哈——可这些或骑行或自驾或搭顺风车的文艺男女就这么冷漠穿行,又有谁能为海子到德令哈停上一停呢?
他们或许都知道“春暖花开”,却没几人懂得这首近似绝命诗般的告白;他们或许心中都装着“艳遇”,可内心却再也住不下这么一位“姐姐”。
在海子短暂的生命里,始终保持了一颗圣洁的心。他曾长期不被世人理解,但他却是中国上世纪90年代新文学史中一位全力冲击文学与生命极限的诗人。
在德令哈的海子诗歌陈列馆里,摆放着各种版本的海子诗集,墙壁上挂着海子的一些著名诗篇,正中的匾额——“今夜我在德令哈,不想人类想姐姐”,墙角的桌子则摆着一座小小的海子青铜像,正门前还竖立着一块偌大的石碑,上面写着海子的《四姐妹》……
据说,每年都有年轻的诗人去德令哈缅怀海子,可是早已物是人非。海子离去的20多年正是物质主义盛行和精神苍白互相倒置的20多年,所谓的沧海桑田,就在这瞬息变幻间。
距离海子诗歌陈列馆1.3公里,是德令哈市最大的广场,一群中年妇女大跳广场舞,伴奏舞曲正是风靡神州的《小苹果》,广场正中的大屏幕则播放着一家卫视的选秀节目……
当年,海子车过德令哈,如果看到这样一幕,他是否还有在暮色笼罩中怀念长发的心境?
小城德令哈客来客往,火锅店的服务员拿着菜单问:“生鱼片要不点一个?酒水有15块的百威和喜力,青岛纯生13块一个……”没错,是德令哈,是海子笔下的那座“雨水中荒凉的城市”,如今它的繁荣和市井已经和内地小城别无二致。
啤酒瓶和沸腾的锅面,并未湮没海子的故事。从德令哈回到了北京昌平的小屋,在短时间内海子写完了《太阳七部书》抒情组诗,却因为贫穷没有酒喝,就想用朗诵诗歌去换酒。但是餐厅老板冰冷的话语让他看到了诗歌悲怆的结局:换酒喝可以,但不要在我这里朗诵。
他们不知道海子,更不知道以梦为马……
诗人西川曾在海子死后写道:1989年3月26日黄昏,我们失去了一位多么珍贵的朋友。失去一位真正的朋友意味着失去一个伟大的灵感,失去一个梦。对于很多写诗的人来说,海子就是一个80年代理想主义的梦。
时至今日,大众沉迷于感官的享受,金钱至上与娱乐至死构成了生活的两极,但是“你可以嘲笑一个皇帝的富有,但你却不能嘲笑一个诗人的贫穷”。
诗人逝去26年,身后80岁的老母亲,“希望大家永远以梦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