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贞孙立忠有多牛】主动脉|孙立忠 全世界夹层手术效果最好的大夫
埋头在手术中30多年,他已是我国心血管外科手术例数最多、病种最全的专家之一。
他也是我跟访了近3年的医生,能容忍你任何的“小白”问题;跟着上手术,他会细心地教你怎么穿无菌衣;碰巧一起出门,他会开车顺道把你捎上一程。
他还是一位32岁男人小李(化名)的手机屏保,这是跟了他12年的老患者,做了两次心脏手术。小李说,这样就能天天看到孙主任,能激励自己好好活着。
孙立忠,北京安贞医院心脏外科中心主任,中国医师协会心血管外科分会副会长……原谅我此处的省略,因为我有一大箩筐的故事想讲,但文章篇幅有限,我只能挑几个了。
两台手术让日本医生炸了锅
那一年,在日本的一个学术会议上,孙立忠临时决定只讲两台手术。没想到,震憾全场,瞬间传遍整个日本心血管外科界。
当年见证并参与这个历史性事件的郑军大夫说:“把全场日本人都刺激了,太提气了!”他是孙立忠的第一个研究生,如今已是安贞医院心外5病房的副主任。
这是2004年的事儿。第47届关西胸外科年会,是日本一个地区性的心胸外科会议,名气不大。尽管如此,中国的专题在会上也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交流,没当作重点内容。当时大会布置的课题是“中国的心血管外科”,由另一位中国医生做大会发言,孙立忠则是受邀在午餐会上介绍一下阜外医院和中国的主动脉外科。
事实上,中国的专题会场上,诺大的会议现场连中国医生加上工作人员一共不到20个人,十分冷场。孙立忠的演讲安排在第二天的午餐会,这天,他来听中国同行的报告,一看到这么冷清就恼了,马上让郑军现场重新准备第二天的演讲材料——讲两台手术。
“幸亏我们带了光盘,有手术录相,第二天我的任务就是,配合老师的演讲,快速找到录相,快速找到那个点,快速播放。”郑军说。
第二天午餐会现场与前一天不同的是,参会的医生们轮流在这里吃饭人比较多,一边吃饭一边听。孙立忠在台上用10分钟把中国的主动脉情况简单讲了一下,就开始放录相讲手术,台下日本医生瞬间被手术吸引。
一台心脏不停跳的全主动脉弓替换,一台全主动脉替换。当时这两种手术,在国内除了孙立忠之外还没人做过,孙立忠也只做了几例,很成功,病人都活下来了。
孙立忠和郑军师徒二人配合默契,孙立忠一贯的淡定,不急不徐花了半小时把手术顺利讲完,台下一片寂静。进入提问环节,依然一片寂静。主持人先用日文对台下的本国同行抛出几个问题:我们日本现在谁能做全主动脉替换?谁能做不停跳的全弓替换?会后一个中国医生跑过来,告诉孙立忠为什么会场先是用日文讨论问题。
台下日本医生们开始交头接耳——因为这样的手术谁也做不下来,谁也没做过。日本医生根本没想到,中国医生的水平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他们都不敢提问题,也问不出问题了。
当时年仅40多岁的孙立忠和30多岁的郑军师徒二人,第二天到大阪后受到了贵宾待遇:日本医生都想让孙立忠看自己做的手术,本来分两天做的手术,全部临时安排在一天内全做了。
在孙立忠他们回国前,大阪国立循环中心的一位日本医生,他经历了孙立忠此次日本之行的全过程,他说,现在全日本心外科医生都在议论这件事,中国的孙立忠教授一夜成名。
让美国医生从质疑到认可
一位来自美国休斯顿医学中心的女医生的话,让我记忆犹新。
在2013年9月15日孙氏手术十周年大会上,她说:当孙立忠第一次站在休斯顿的讲台上讲主动脉讲“孙氏手术”时,全美国医生都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当他第二次讲时,美国医生开始议论这事;当第三次来讲,尤其文章发表后,美国医生开始去了解“孙氏手术”,死亡率怎样,有效没效,来参观手术;到现在许多美国医生已经开始在学习模仿“孙氏手术”。
是的,从质疑到认可,孙立忠等了很多年。
当“孙氏手术”的第一篇文章发表在国际学术期刊上时,孙立忠在阜外医院担任血管外科中心主任。
当时,评论大部分内容都是不认可和质疑,因为效果太好了。在美国医生的思维里,第一他认为手术做得太大,这种病在美国都是做小,先保命,不理解中国医生为什么把手术做得这么大,一下子做全弓象鼻,整个主动脉弓全换;第二个无法理解的是,手术做得这么大,数据怎么可能还这么好。
“前几年都是这种质疑,我们还没办法反驳。”郑军实在忍不住写了一篇反击的文章,但最后也没有发出去。
面对质疑,不反驳,埋头救人,优化手术,积累数据搞研究,发文章,出国去讲,请人来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美国人忍不住亲自来看孙立忠的团队是怎么做的。
外科,一种新的术式好不好,一看就知道。
美国医生们不止是看孙立忠做手术,还看团队里其他医生做的手术:就一个换双瓣的时间,他们就把整个全主动脉弓都换完了,而且做完就走了,干干净净不出血,一针都不用补。
这对美国医生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孙立忠和他的医生们做到了。
对于严谨的医生来说,一旦认可,就会在同行里口口相传。不仅没人再提否定意见。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的Elefteriades教授就是其中一位。
这位传奇的美国心血管外科大夫,1米8的个头,高大结实,60多岁,典雅而温和,在美国的心血管外科有着很高的学术地位,他在33个国家做过手术,手术做得很好,他认可的东西会尽心尽力去帮助。他不仅要把“孙氏手术”技术在美国推广出去,还想把“孙氏手术”用的支架型人工血管引入美国。
在美国开大会时,“孙氏手术”被美国医生定义为:未来将成为A型主动脉夹层手术的“金标准”;在欧洲开大会时,主持人的评价就是文章开头所说:全世界主动脉夹层效果做得最好的大夫。
30年埋头做手术做研究的孙立忠,厚积薄发。
铁打的营盘铁打的兵
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如此血性的话,从几位40多岁的教授们嘴里脱口而出,这背后的信任和感情和团队的凝聚力不言而喻。
2009年,孙立忠离开阜外医院调入安贞医院,和他在一起工作了20多年的战友,黄连军、朱俊明、刘永民以及他的得意弟子郑军,都选择了跟随老孙转换阵地继续一起战斗。
转换阵地,更大的空间,这个以孙立忠为核心的营盘也散发出更大的吸引力。以主动脉疾病为特色的安贞医院心外5病房,迅速吸引了大量患者,并培养了很多主动脉专业医生。如今,这里已成为了全球最大的主动脉疾病诊疗研究中心之一,不仅收治的主动脉疾病的病例数最多,全国几乎近一半的专业主动脉外科大夫都在这里。
大血管的病情很急,手术很急,手术中一旦出血,更急,30年急下来,孙立忠的血压节节高,说话语速和性子却越来越沉着。
他总是对病房的大夫们说,对于急性主动脉夹层患者来说,能活着来到北京就是生的希望,不能耽误任何时机,医生再忙、再累,也不能带着情绪到患者那里去。
术后病人说:“大夫,疼啊!”有些医生可能会说:“谁做手术不疼啊,疼也得扛着!”而孙立忠会这么说:“哎〜,都疼,做这么大的手术能不疼吗?我再给你一些药,咱们熬过这一阵就好了!”东北普通话,却带着南方的温和,一说话就让人有了安全感。
小李,今年32岁,他把孙立忠的照片设成了手机屏保,还在离北京很近的河北涿州找了份工作,因为:离孙教授近一点,我能有安全感。
小李是一名马方综合征患者,5岁时确诊马凡,从小就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家人带着他四处求医,终于在他13岁时找到了孙立忠教授。他20岁时,孙立忠给他了第一次手术。他至今还记得,手术前,孙立忠对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6小时手术后,他在ICU一醒来,一直等在边上的孙立忠马上握住了他的手。后来家人告诉他,当孙立忠从手术室出来说手术很成功时,他的父亲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这一次成功的手术,让小李高质量地生活了9年,直到2012年,他再次回到孙立忠的手术台上完成了第二次手术。
(2014年获得美国AATS会员资格)
大血管医生的使命
“来不及救的,比救活的多。”这是在孙立忠团队采访的几年来,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黄连军主任是中国最早开始做主动脉疾病影像诊断和介入治疗的医生之一,也是孙立忠的大学同学。他说,上世纪80年代,影像科确诊的主动脉疾病的病人,做完检查后基本就没再有回音了,直到孙立忠从90年代开始主攻主动脉外科,影像科才开始有“回头客”。
如果说20多年前,摆在孙立忠面前的是如何救这类的病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则是如何救更多的病人。
要救更多的人,就要尽可能多地做手术。病情能撑到北京来的病人,在科里救;病情太重无法转移的,医生们就飞过去救。20年来,孙立忠带领的这个医生团队全国各地到处“救火”,就这样,主动脉夹层的病人,获得手术机会并最终生存下来的,也仅2%。
要救更多的人,就要尽可能多地培养主动脉专业医生。孙立忠每年除了在安贞医院定期举行主动脉外科继续教育学习班外,还飞到全国各地手把手地教当地医生做手术,现在几乎全国的大血管大夫都曾接受过他的培训。12年来,会做孙氏手术的医生,已经从1位发展到100多位。
要救更多的人,还要尽可能多的在全国各地建大血管中心。孙立忠的主动脉专业版图里有一个全国的布局,他希望在华北、西北、西南、中南等建立大血管中心,把当地从事大血管外科手术的医生组织起来,定期组织培训,最终保证每个区域都有几个骨干。
“在我退休之前,各个区域的技术水平能像北京安贞医院、阜外医院一样。”他说。如今,能做孙氏手术的医院,已经从1家医院发展到150多家,从1台手术积累到8000多台。
恰似他一脸微笑的温厚
3年来,我只要逮着机会看孙主任做手术,就舍不得离开手术室,尽管很血淋淋。
孙立忠的手术很有吸引力,不仅十几年前凭两台手术录相就震住全日本,2014年9月13日,还受埃森西德心脏中心的邀请,同步全球直播。埃森西德心脏中心曾两次请外籍专家转播一台心脏外科手术,转播中国专家的手术现场,这还是第一次。
外科医生水平的高低,除了自己手术做得漂亮外,还能解决别人不小心捅下的各种“篓子”。来找孙立忠的病人中,有许多是二次三次甚至四次开胸手术的,手术难度极大,有些是病情发展的原因,也有前面手术不彻底的原因。
第一次看孙主任做手术是2012年,正赶上他做安贞医院建院以来第一台Ⅰ期全主动脉替换术,即对患者的主动脉由主动脉根部直到双侧髂动脉全部替换成人工血管。这是心血管外科手术中难度最大、最复杂、用时最长的手术。从开胸到关胸全程用了15个小时,其中最关键的9个小时,孙主任亲自完成。这也是他从2004年以来,完成的第16例此类手术。
手术台周围挤满观摩的医生,我需要把脚凳垒箱子般垒得高高的才能让“海拔”足够从空隙中看到手术操作。看累了,时不时挤出来坐会儿,等我把贴墙的凳子挨个坐了一遍,手术在继续;坐在脚凳上还打了个盹,手术在继续;再时不是时和护士姐姐、观摩的进修医生们八卦一下,手术还在继续……
连续埋头做了9小时手术,孙主任完成关键操作后离开了手术台,把后面的步骤交给了助手们。他坐下疲备地靠在墙上,脸上依然保持着惯有的微笑。
在一次盘古大血管疾病国际论坛的采访中,孙立忠作为大会主席,很忙,等他在晚饭前如约抽出半小时在酒店的咖啡厅接受我的专访时,能看出他的疲惫,声音都沙哑了,但说话依然是经典的孙氏语言风格,微笑着缓缓道来。
约好的采访也被放过鸽子,当时网站视频节目的录制,演播室都准备好了,接到他电话要紧急飞到外地抢救病人。在孙氏手术十周年的纪念大会上,面对台下几百位有志于主动脉专业的大夫面前,他像拉家常一样和大家娓娓道来:搞大血管专业的,常常让家人不理解,怎么会忙成这样……
我理解了这些常常放亲朋好友“鸽子”的大血管专业医生。
做大血管手术的外科大夫需要有超强的耐力和身体素质。在孙立忠的的办公室里,我发现多了很多锻炼身体的小物件。打趣他终于开始为革命锻炼身体时,他脱了鞋往秤上一站,说:好像重了点。再一看电脑桌下有对哑铃,他拎起来举了几下放下,说:这个不敢多练,练完手抖没法做手术了。桌上有个握力器,这个总OK吧。他抓起来握了几下,说:总忘。
那天9小时手术,从早上9:30到下午6点多,回到办公室,给家人打电话,憨笑着说:忘吃降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