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艳玲的子女和丈夫 我所认识的裴艳玲(十五)完结

2019-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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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    裴艳玲说:"面前有一个水池,还有一片大海,我不愿受水池的拘束,就想跑到大海里去."    "我的艺术是几辈人形成的,我的思想也是几代人传下来的--"    1996年6月.应<世纪之星>主编之邀:赶写一篇关于裴艳玲的稿子.曾和裴艳玲作了一次较长时间的谈话.第一天,我一人去.过了几天,和周传家同志一起去.后来,文章登出来了,但我更重视那次谈话的记录.因为那次谈的很随意,海阔天空,想到哪儿说哪儿,因而更具真实性.现把它简略整理一下,献给读者.裴艳玲的

    裴艳玲说:“面前有一个水池,还有一片大海,我不愿受水池的拘束,就想跑到大海里去。”

    “我的艺术是几辈人形成的,我的思想也是几代人传下来的……”

    1996年6月。应《世纪之星》主编之邀:赶写一篇关于裴艳玲的稿子。曾和裴艳玲作了一次较长时间的谈话。第一天,我一人去。过了几天,和周传家同志一起去。后来,文章登出来了,但我更重视那次谈话的记录。因为那次谈的很随意,海阔天空,想到哪儿说哪儿,因而更具真实性。现把它简略整理一下,献给读者。

裴艳玲的子女和丈夫 我所认识的裴艳玲(十五)完结

    问:您对中国戏曲的现状与未来,有什么看法?

    裴艳玲答:戏曲,发源地在中国,也只有在中国,它才能存在和发展。现在一些剧团一心想出国,打报告把出国说得天花乱坠。其实那就是演出而已,至多扩大些影响。中国戏曲,只能在中国人这里生根、发展。

裴艳玲的子女和丈夫 我所认识的裴艳玲(十五)完结

中国人的故事,中国人的情感和中国人的表演形式,任何国家也不能代替。洋人学演中国戏。就算发展了?能否发展,发展的快慢在人为,在人的能耐。兴衰在人为,灭亡是不可能的。像现在一会儿说困难一会儿说振兴,要繁荣,投资很可观,就算振兴啦?中国戏曲八百年,有很多朝代,政府不投资,也出了那么多人才,出现了繁荣局面。

裴艳玲的子女和丈夫 我所认识的裴艳玲(十五)完结

关键在人才。著名京剧演员张世麟去世前,连自己的媳妇都认不得了(老年痴呆症吧),但他依然熟悉台步,熟悉锣鼓经,知道什么锣鼓点走什么台步,你说这是不是人才!

而现在一些所谓的“艺术家、专家、内行”,我看是伪劣产品,冒牌货。你供养他、保护他半天,是白管。有些领导不是种花、浇花,而是插花。什么梅花、牡丹花,都插。你插在那儿,就有生命力啦?就繁荣啦?

    过去艺人要吃饭,自然和市场连在一起。李少春、厉慧良、张世麟的月工资各相差二百元。那是艺术价值、市场,自然决定的。解放前某名演员搭马连良的班,要求和马连良的包银一样。

马说:好吧!俩人出戏码,你一周,我一周。那位名演员头三天都是满座,但第四天就得“倒粪”(重复演前面的戏),第伍天座就少了。马连良演一周,戏码每天换,座一直很好。那位名演员主动降包银,只要马的三分之二,而且再也不挑班了。这是什么?这就是市场,市场决定的。现在长工资,有的凭得了什么奖,你那个奖可靠吗?再不找领导要指标,批条子,大家心里能服吗?天天喊走市场,市场跑哪儿去啦?

    艺术要提高水平,领导也要提高水平。不能只体现在人事圈越划越大上,一划一大片。哄惯了,抱惯了,怎能投入市场?有人说:现在,有的官越做越聪明,造成那里的事业越来越滑坡。

    对一些事情,感到无能为力:办事不由东,徒劳也无功。历朝历代王朝,都比不上共产党。没有比共产党更重视文艺的了。但有时候,钱花的不是地方,不如意……比如“跑奖”,政府出钱组织人跑奖,说明你自己就不相信你的作品是好的,要靠“跑”。“政府”跑政府的奖,以前哪听过这事。

    问:你对自己的艺术发展,有什么想法和做法

    裴答:我喜欢多变。今天喜欢这,明天喜欢那。过一段时间,就想转向。以前演《哪吒》,是个起步。八五年排《钟馗》,是个大转折。当然,变,也要有根据,有规律,要善变。要考虑剧种特点,个人特征.

社会环境和观众。比如河北梆子,与昆曲、京剧接近,它们的剧目、曲调根基厚,就有闹头。我完全靠一个剧种不行,原来学过京剧、演过京剧,后来唱梆子,一唱三十七年。现在准备跨脚一将,再唱京剧。但也不能把自己拴在京剧上,还要唱昆曲,唱梆子。

    至于剧目,以文戏为主,武戏为辅。根据本人情况,酌情而定。我演京剧,不可能完全像京剧。我要考虑观众,让观众喜欢我,接受我,要有时代气息。我尊敬的一些老师,就缺乏时代气息。所以,自己要动脑子,发展还要考虑自己的条件。

    我不是流派演员。京剧门派很多,要选择。武戏短打,我学李兰亭,但不能照搬。小时候我学过麒派,今天还行吗?现在,唱腔我选余派(余叔岩),但将来还会有变化的。

    在中国发展,我有很多想法。我所以不去美国、台湾,就图这个!戏曲只有在中国才能发展。我的一些想法,上年纪的人可能理解,同年纪的人可能不理解(一些年轻人可能会说:去外国多好呀……)。

    发展河北梆子,这个时期我起了一定作用。过去梆子以旦角、老生为主,跃进剧团成立了,武戏有了发展,香港说我“带艺投梆”。

    现在我想演京剧,还有一层考虑:河北梆子唱腔,前辈艺人做了很大努力,有很大贡献。但以我现在的年龄和音乐基础,在这方面我不可能有大的突破了。那怎么办?面前有一个水池,还有一片大海。

我不愿受水池的拘束,就想跳到大海里去。事实上这些年我完全唱梆子,也不会这么红。目前河北有些人不理解,但我不会放弃河北梆子的。(谈话第二年,裴艳玲由省梆子剧院转到京剧院,挂牌为河北省京剧院裴艳玲剧团)艺术上没有一劳永逸,每天都有变幻、创造,就要随着时代、需求而变化。但要做到随心所欲,很难。很难,也得变。

    问:您对自己的演艺风格,怎样估价?

    裴答:我就是我,以多善变,从繁到简。行当上不局限于武生和老生。艺术上尊重传统,但不受门派束缚。掌握时代气息,大胆地创造自己的东西。车只要往前开,总有前一站。有人问我:为什么不称裴派?我认为:可以创建裴派,但为时还早。

唐韵笙比麒派还讲究,但未成大气候。东北怎能和上海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些年我演的剧目:《夜奔》最好,可打99分。《钟馗》次之,从85年到现在还在改。

往下数是:《武松》、《翠屏山》、《哪吒》、《陆文龙》。再往下,有的只成功了一半,有的完全失败,如:《辛弃疾》、《猫与鼠》等。所以,我不能走上海《曹操与杨修》、浙江小百花的路子。我只能走裴艳玲自己的路子。

    我喜欢多变,但有原则。我追求:戏曲就是戏曲,话剧就是话剧。互相可以借鉴,融化吸收,但不可取代。所以,我不请话剧导演来排戏。戏曲演员有时候就是自个儿演戏的导演。像李少春排《红灯记》、《白毛女》。我们排《钟馗》,开始用云女,一大队云女出来舞蹈。有些人也说好看,但我们后来坚决取掉了。戏曲要靠这些吸引人,是戏曲演员本能的倒退,会引导戏曲灭亡。

    问:你对家庭、婚姻、情感的看法?

    裴答:父亲对我,我对父亲,有家庭的感觉。父亲对我影响很大,他不仅教我学艺,还教我怎样做人。比如对人要坦诚,不说假活。爆管为此父亲和我受了很多苦,但我不后悔。后来结婚了,生了孩子。但说起家庭,我还是想念我父亲的家。我最伤心的一件事,就是1995年我父亲病故。

    去年,和郭老师结婚了。这是社会“舆论”造成的。1990年离婚后,没打算再结婚,要那个形式干什么!但有人总有话说,说郭老师如何如何。就说他“坏”吧,那还不是当时环境造成的。

这次结婚前,我曾和“小师母”谈过:“两个方案。一、你还和郭老师过,缺钱我给,我管到底;二、你不愿和郭老师过了。就让他搬到我那儿去!”“小师母”比我还小8岁,她说:“我管他(指郭)吃,管他穿,但他一天和我没有一句话。

一到你(指裴)那里,他一天说到晚。还是你们俩合适。让他搬到你那儿去吧!有空了,我去看看你们。”就这样,我和郭老师结婚了。(那位“小师母”活得也很大气。1999年深秋,我们去裴艳玲家谈工作。那位“小师母”带着水产海鲜来看裴艳玲和郭景春,大家一起吃饭聊天,刚刚离去)

    结婚,我可以找名人。俩人朝那儿一站,都是广场型的人物。那叫“锦上添花”。郭老师是什么人呢?有人说他“老没正经”,甚至“坏蛋一个”。我不这样看,我们就结婚了。是不是“雪中送炭”?也不能这么说。

结婚时,郭老师对我说:“家庭开支,用俩人的工资。AA制。至于你给我买东西,买衣服,那是情意,要分开算。”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不做状,这样才能轻松。年龄、地位、名声……我不考虑这些。

郭老师比我大二十多岁,那有什么?如父、如兄、如师,这感觉也很好。我的思想与同年龄的人不同,与同档次的文化人在一起也很拘谨。和郭老师在一起,相处很轻松。我们看中的都是事业,叫“一个中心”吧!在事业上,郭老师对我的帮助,是可以操作的。人们不是常说“恩爱夫妻”吗?有恩才有爱,没有大恩哪有大爱。所以,我的婚姻观:第一、报恩;第二、事业;第三、感情。

    有人说:我的感情生活是简单的,这话不对。一个在舞台上能创造很多情感丰富、性格复杂人物的演员,她的感情生活不可能是简单的,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受环境影响,有些话以后再说,可能会方便些。

生活上我有些不识好歹,好也罢,坏也罢,我不在意。对人好像也一不知报答,二不知报复。我的心不在这方面。在家里愿意干体力活,不惜力。打水,洗衣服,抢着干,让家里人看电视,做饭则不行。至于别的,没什么个人爱好。

有时候也感到一辈子很冤枉。生活中我重视随意,不化妆,不施粉黛,不卖派。夏天,T恤,短裤;冬天,运动装,牛仔裤。这个很适合。是不是弗洛伊德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花园,一片自己开垦出来的田园?我惟一计较的地方是舞台,我就喜欢这个地方。

过去年轻气盛,不知道怕,现在越来越小心了。对自己、对周围,越来越刻薄。舞台,是个神圣的地方。一想到它,就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点差错。为此,可能得罪了不少人。

1985年演《钟馗》到现在,五个小鬼换了好几茬,有人说我无情义。可是不换行吗?对得起观众吗?剧团变动了好几次,每次都有人事调整。可是不调整行吗?我认为:办剧团始终是改革问题。你光说不改,我改!就是在剧团体制上,我也是改革派!

    有时候有孤独感。真正认识的人越来越少了。

    在另一次谈话中,我问:你认为对一个演员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裴很坚定地回答:人品、思想、艺德。人品的高低,能决定你艺术的高低和品位。我最不愿听的一句活是:“裴艳玲艺术上没的说……”好像我在人品上、思想上就有的说了”!你们写我艺术成功,不如写我思想成功。

没有思想上的成功,不可能有我艺术上的成功。其实我的艺术“有的说”,不像有人说得那么完美。艺术凭感觉,各人有各人的感觉……对人、对艺、对事,要以诚相待,以身相许,不能来一点儿假的。决不能想:走捷径可以成功。我的艺术是几辈人形成的,我的思想也是几代人传下来的,叫东方传统美德吧。每出一次国,就加深一次我对事业的热爱、依恋和全身心的倾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