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演员丁晓君 一个梅派弟子的舞台和人生——丁晓君

2019-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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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一代青衣有一代的困境.如果生命中仅剩下京剧,对一个80后女孩来说,那也许太残酷.丁晓君是80后女孩,爱漂亮,怕胖,爱上网,电脑里存了很多她认为重要的照片,但总有一些东西,让她不同于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她说话的声音柔美清脆,客厅里架着古琴,书架上是历史和戏曲类书籍,家里的电视锁定在央视11套的戏曲频道,在11月还不算太冷的北京,她穿着长羽绒服和薄棉裤,戴着厚厚的围巾――对于她的职业而言,保护嗓子和不能感冒显得特别重要. 她的职业,是京剧演员,梅派青衣.京剧演员丁晓君 一个梅派弟子的舞台和人生--丁

一代青衣有一代的困境。如果生命中仅剩下京剧,对一个80后女孩来说,那也许太残酷。

丁晓君是80后女孩,爱漂亮,怕胖,爱上网,电脑里存了很多她认为重要的照片,但总有一些东西,让她不同于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她说话的声音柔美清脆,客厅里架着古琴,书架上是历史和戏曲类书籍,家里的电视锁定在央视11套的戏曲频道,在11月还不算太冷的北京,她穿着长羽绒服和薄棉裤,戴着厚厚的围巾――对于她的职业而言,保护嗓子和不能感冒显得特别重要。 她的职业,是京剧演员,梅派青衣。

京剧演员丁晓君 一个梅派弟子的舞台和人生——丁晓君

戏里戏外

她的老师杜近芳,老师的老师梅兰芳,三代京剧青衣,有着共同的宿命不疯魔,不成活,不投入生命里的大部分时间精力给舞台,就不会有舞台上那些美丽的女子存在。天女、黛玉、杨贵妃、谢瑶环、白素贞、程雪娥……对梅派青衣而言,这些存在于遥远世界的人物和名字,熟悉得就像是自家人,一天天、一年年地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京剧演员丁晓君 一个梅派弟子的舞台和人生——丁晓君

和其他梅派弟子一样,丁晓君骄傲于梅派雍容、大方的风格。“梅派对嗓子、扮相、个头、身段,还有舞台上的气质,都要求完美。”在她眼中,京剧有种奇怪的魔力,四大派别的演员都被深深烙上那一派的个性和特点。程派的凄凉委婉,尚派的刚烈,荀派的小家碧玉。就像丁晓君自己,“原来我是一个很争强好胜的人,很自信,总认为我就是第一,但学了梅派之后,好像把什么都看淡了,无所谓结果,努力到就够了。”

京剧演员丁晓君 一个梅派弟子的舞台和人生——丁晓君

从11岁到现在,漫长的16年时间里,她被梅派艺术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梅兰芳是有名的平易近人、忠厚温和,杜近芳将他的口头禅学得惟妙惟肖:好好,是是,挺好的,都挺好的――再加上温和的笑容。 杜近芳则是京剧团里有名的神仙,有旁若无人的表演和音色夺人的演唱,在舞台上,她的表演情绪几乎不受观众的影响,如入无人之境。在丁晓君看来,杜老师完全生活在自己的思想境界里。

梅派青衣的唯美、浪漫甚至影响到丁晓君的爱情观。《吕布与貂禅》中的吕布那么狂妄,《贵妃醉酒》里的李隆基会让女人伤心。而现实中,到底要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爱人?“他必须喜欢京剧吧,要不他怎么能理解我?京剧演员本来就很少有人理解。

” 而老师杜近芳现实中就有着神仙眷侣,她一直称已过世的丈夫为“我那官人”,甜蜜和亲切之外,是舞台与现实的密不可分。她最精彩的作品之一《白蛇传》里的唱词“许官人待我百般恩爱”那几句,在丁晓君听来,就像是杜老师在唱自己,“他们的婚姻生活很甜蜜。老师的官人业余喜欢拉琴,很喜欢梅派。”

只是,作为京剧青衣,杜近芳的婚姻又和她那个年代的人那么不同。她的爱人当年是协和医院很著名的妇科医生,为了京剧艺术,俩人恋爱9年没有结婚,“杜老师爱人的导师急了,那也是很有名的一个妇科大夫,就去跟周总理(还是邓颖超)告状,说小杜跟我那学生缠了9年也不结婚,她耽误人家时间啊。

”终于结婚了,杜近芳又跟丈夫约法三章:第一信仰自由,第二经济自由,第三只许生一个孩子。 两个人后来果然一直履行了这约法三章,只生了一个女儿。

杜近芳此生,就像是为京剧而生,京剧渗透到她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落,大年三十全家人一起包饺子,她突然想起一出叫《廉锦枫》的戏,就开始在家里做各种动作,那时候没有摄像机,她丈夫就在旁边用相机拍,一上场一亮相拍一下,下个动作拍一下,再做一个动作拍一下,拍了很多照片。

多年后,她教丁晓君学这出戏时,想不起来一些细微的动作,就把照片翻出来,满满摆一桌子,第一个动作,第二个动作,第三个动作,就联系起来,活了。这出《廉锦枫》是梅兰芳和杜近芳都很偏爱的戏。在丁晓君看来,这出戏的舞台动作很美,有着水墨画一样淡雅优美的意境。

为了这出“很美的戏”,杜近芳一遍遍给丁晓君示范,对已经70多岁的老人来说,这出戏的动作难度很大,她总觉得自己没做到位,“她有时候做动作做得腿抽筋了,得扶着门站一会儿。

” 几代青衣 从梅兰芳到丁晓君。在承师学艺方面都是幸运的人。梅兰芳曾先后师从吴菱仙、乔惠兰、李寿山、王瑶卿、陈德霖等京剧前辈学习,而杜近芳先后有王瑶卿、梅兰芳倾心传授。她是梅兰芳最得意的弟子,因为面貌和神态酷似,一直有传闻说她是他的女儿。

丁晓君听老师说起过一些往事。有一次梅兰芳演贵妃醉酒,现场缺了两个掌扇的宫女,于是临时把他的女儿梅葆月和弟子杜近芳扮上,顶了上去。梅葆月长得自然很像父亲,杜近芳更像。

这场戏梅先生一亮相、一出场,底下观众突然就笑场了。梅先生觉得奇怪,演完了下来问管事的说,今天我哪儿演错了?怎么一上场观众就看着我笑?管事的笑着回答说是因为他身后掌扇的那两位,观众一看:前面一个大梅兰芳,后面两个小梅兰芳!

就连梅先生自己,都有认不清的时候,他曾经拿着一张杜近芳的照片,以为是自己年轻时候照的,还问他的夫人:“这照片我什么时候照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呢。”他夫人仔细一看,从杜近芳戴的脖花上看出不同来了,说:“这不像是你的,咱们没有这个样式的。

”两人再仔细一看,才看清是杜近芳。“杜老师说起过那个传闻,但她说我是拜了梅先生,但我是靠自己唱戏唱出来的。” 对丁晓君而言,拜师杜近芳就像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

2005年第五届CCTV青年京剧大赛上,她获得了青衣组银奖。此时,她回答记者提问时,说她的偶像就是杜近芳。2006年6月18日,丁晓君正式拜师杜近芳,还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仪式。

两年多来,丁晓君跟杜近芳学了《凤还巢》、《红鬃烈马》、《廉锦枫》、《谢瑶环》、《白蛇传》等戏,“第一堂课不是说唱腔、念白,也不是说身段,而是讲这出戏的故事情节、起源、背景、每个人物之间的关系,每天听老师上课就像听百家讲坛。

”丁晓君原来只熟悉这些戏程式化的唱腔和动作,并不了解那些戏中人的内心。如今杜老师让她更加理解了白素贞、程雪娥、廉锦枫们,再站在舞台上时,她的内心世界充实了,与她们隔着时空融合了。

杜近芳告诉丁晓君,当年她拜师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王瑶卿先生问她:你是想当好角儿?还是想成好角儿?王瑶卿先生解释说:当好角儿很容易,什么都帮你准备好了。成好角不是,要真正自己付出一定的辛苦,经历一番风雨,你才成为一个好角儿。

丁晓君至今也不太理解这句话的真正意义,但她对此印象深刻。 一代青衣有一代的难题:梅兰芳那一代,战乱和家国仇恨让他不得已蓄须明志,八年时间放弃舞台。杜近芳这一代,是文革的十年浩劫带来的对艺术和命运的无情打击。

直到今天,老人还保留着每天看新闻,关心国家政治的习惯,“十七大文艺路线一条条地她能说的很清楚。从她那个年代过来,她得留心政治路线怎么变。” 到了丁晓君这一代,她看不见的敌人是时代,在喧闹的21世纪,在热闹的网络和影视的全面倾袭之下,京剧的舞台显得冷清而寂寞。

她碰上了她的前辈梅兰芳、杜近芳们都不会遇到的难题:登台机会太少。 她所在的战友京剧团几年前赶上军队的合并大势,与战友歌舞团、战友话剧团合并成一个战友文工团,唱一出大戏,光彩照人地站在舞台中间,这成了一个奢侈的梦。

倒是经常有机会去部队演出,但她大多数时候是在唱大家熟悉的样板戏、现代戏,唱《兵哥哥》《东西南北兵》这些歌曲。

但她心底最爱的,还是唯美浪漫、韵味十足的传统戏。 拜师杜近芳之后,她仿佛渐渐看到了京剧的曙光。2008年4月起,丁晓君在杜近芳的亲自指点下完成《谢瑶环》的复排,作为梅派艺术的新传人,她在梅兰芳大剧院和长安大戏院公演了杜近芳的这台代表作。

剧末有一段杜近芳特地为丁晓君创作的皮黄旋律的昆曲唱腔,非常优美动听。 现实困惑 对年轻的丁晓君来说,京剧的她和现实的她,如何能融合起来,又能截然分开是一个难题。

她的老师杜近芳是个戏痴,京剧就是她的人生,她的一切。她的生活极其简单,衣食住行都化为极简,70多岁的她每天练功,吊嗓子,给学生教戏、讲戏,整理、修改剧本,写回忆录,整理旧事。

她活得忙碌而纯粹。 但20多岁的丁晓君知道自己做不到老师那么纯粹,完全生活在京剧的世界里。每次在杜老师家上完课,几个小时后走出来,站在北京灰蒙蒙的天底下,高楼大厦之间,丁晓君都有点恍惚,要适应一下才能从刚才京剧的渺远世界中走入现实。

如果生命中仅剩下京剧两个字,对于一个京剧演员,那也许很幸福,但,对于一个80后女孩,那也许又太残酷。 京剧之外,她也去看其他演出,看了美国百老汇的音乐剧《阿依达》之后,她感觉复杂。

“他们的票房好,影响力也好,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意识,但真正要和京剧比起来,差距太大了。”在丁晓君看来,梅兰芳先生用京剧丰富的元素所表现的霸王与虞姬的感情“没有人不认可,到国外,所有外国人也都为之动容,即便看不懂,但他们也感叹英雄美人、生死离别。

” 丁晓君曾经困惑于找不到一个能够让现代人接受京剧的办法,但现在,她有了很坚定的想法。杜近芳曾经说起过一件事:在一次随外交活动的赴外演出时,他们遇上了全世界著名的俄罗斯芭蕾舞团。

中国的京剧要和他们的芭蕾舞竞争。当时周总理问杜近芳怎么办,杜近芳说,如果他们的剧团拿出俄罗斯最经典的作品来,咱们就得绕着避着,但如果他们搞现代舞什么的,咱们就可以跟他们去较量。

后来俄罗斯果然随着潮流放弃了传统剧目,而中国则是拿出了自己的传统京剧《白蛇传》,结果大获全胜。“杜老师有一个信念,民族就是世界的,她说无论到世界任何地方,一定要树自己民族旗帜的东西,那才是真正有个性的中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