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罡简历 【读书】殷罡推荐:“伊斯兰国”简论

2017-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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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作者对"伊斯兰国"的发展环境.演变过程和历次结构转折做了非常清晰的论述,既介绍了"伊斯兰国"发展简史,也展示了美国和伊拉克新政府在战后政治重建中的严重失误对"伊斯兰国"发展壮大的促进作用,列举了前萨达姆政权残余势力在"伊斯兰国"开疆拓土和社会治理中发挥的重要作用,足以引发读者更多的思考.而将扎卡维的基地组织伊拉克分支对伊拉克什叶派发动的上百次重大恐怖袭击和"伊斯兰国"对主流什叶派.雅兹迪派.阿拉维派和库尔德

作者对“伊斯兰国”的发展环境、演变过程和历次结构转折做了非常清晰的论述,既介绍了“伊斯兰国”发展简史,也展示了美国和伊拉克新政府在战后政治重建中的严重失误对“伊斯兰国”发展壮大的促进作用,列举了前萨达姆政权残余势力在“伊斯兰国”开疆拓土和社会治理中发挥的重要作用,足以引发读者更多的思考。

而将扎卡维的基地组织伊拉克分支对伊拉克什叶派发动的上百次重大恐怖袭击和“伊斯兰国”对主流什叶派、雅兹迪派、阿拉维派和库尔德人的集体屠杀联系在一起论述,两次提到了“伊斯兰国”典型的反人类暴虐事件,即2014年8月对伊拉克代尔祖尔地区拒不宣誓效忠的逊尼派沙伊塔特部落的整体灭绝,揭示了有别于基地组织的逊尼派最极端势力的反人类本质。

艾哈迈德·拉希德为本书所作的前言,也多有点睛之笔。这位研究塔利班问题的世界顶级专家和本书作者都婉言指出了阿拉伯国家在“伊斯兰国”问题上统一认识和协同作战的必要、逊尼派和什叶派修补裂痕共同打击“伊斯兰国”的必要,以及阿拉伯领袖在现代条件下引导“温和解释伊斯兰教义”的必要,这同埃及总统塞西最近一再发出的“掌握话语权”号召是吻合的。

毫无疑问,这是避免更多的年轻人被极端意识形态操控和减少“伊斯兰国”后继势力的关键途径。

打击“伊斯兰国”的国际军事行动需要理论明确。同样的滥杀无辜,我们界定为恐怖活动,但在极端分子眼里,是有教法依据的圣战行为。因此,我们应该清醒地意识到,反恐就是反极端宗教理论以及受其指导的针对异教徒的极端暴力行为。没有极端宗教理论,就没有恐怖主义活动,不否定极端宗教理论而仅仅限于行为上的反恐,是不能满足反恐需要的,甚至会助长恐怖分子和潜在的恐怖分子的圣战意识。

“伊斯兰国”是人类社会的一丛连根毒株,伊斯兰极端理论是毒株的种子,社会不公和外来力量的不恰当干涉只是土壤、阳光和水分等生长条件。不扼杀种子,毒株总是会顽强滋长的。同样,不提供生长条件,再顽强的种子也难以萌发。

外部力量的不恰当干涉,为“伊斯兰国”提供了生长条件。伊拉克战争后不恰当的政治重建策略和奥巴马政府不计后果仓促撤军的后果,是需要汲取的政治教训。同样,阿拉伯世界的内斗,特别是海湾国家利用“阿拉伯之春”竭力颠覆利比亚和叙利亚政府的行为,也为“伊斯兰国”的壮大提供了可趁之机。

本书中译本问世,适逢俄罗斯强势出兵叙利亚、饱受“伊斯兰国”摧残的雅兹迪人和其他库尔德武装在美国和伊拉克政府支援下发起了收复失地的攻势,一场围歼“伊斯兰国”的国际战争已经打响,“伊斯兰国”控制区事实上已被腰斩,有关彻底解决“伊斯兰国”的国际努力正在深化,关于叙利亚今后前途的“维也纳会议”也可能有所进展。

所有这些,并非与我们无关。毕竟,有数以千计来自中国的极端分子在叙利亚和伊拉克为“伊斯兰国”而战,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参与国际反“伊斯兰国”的联合行动,既是尽国际义务,也是为自己铲除后患。

当然,同“伊斯兰国”及其同类的较量,还处在初始阶段,人类社会还需要付出艰难的长期的综合努力,才能根除这丛毒株。至于本书提到的不尽合理的中东版图,特别是《赛克斯-皮科协定》带来的不稳定边界,以及库尔德人的窘境,则需要当地人民、当事国家和国际社会通过稳健的政治协商实现最终解决。

查尔斯·利斯特的这本小书是系统介绍和论述“伊斯兰国”的首批学术著作之一,另一篇很有影响的论述是美国《大西洋月刊》2015年3月号发表的格雷米·伍德所著《ISIS 到底要什么》(Graeme Wood:What ISIS Really Wants?)。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境内外力量联合打击“伊斯兰国”进程的深入,“伊斯兰国”控制区的局势还会发生更多变化,还会有更多关于“伊斯兰国”现象的论著问世,包括查尔斯·利斯特即将完成新作《叙利亚圣战:基地组织、伊斯兰国和一场叛乱的演变》(The Syrian Jihad: Al-Qaeda, the Islamic State and the Evolution of an Insurgency )。

但不管今后有多少关于“伊斯兰国”的著作问世,利斯特的这本开山之作的地位都是不可动摇的。

殷罡:社科院西亚非洲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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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伊斯兰国”简论

作者:查尔斯·利斯特

译者:姜奕晖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12月

页数:160

定价:35.00

《“伊斯兰国”简论》原书前言

文/艾哈迈德·拉希德

当今时代,中东地区乃至广大穆斯林世界之稳定局面,可能遭遇的最大威胁便是“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ISIS,即后来宣布成立的“伊斯兰国”)的无情征战,及其对边境的破坏。“伊斯兰国”作为一种鼓动人心的力量,在动员全球穆斯林青年方面也取得了同样“骄人的成就”。

公元7世纪,先知穆罕默德逝世后,阿拉伯穆斯林军队一路拓土开疆,征服世界;从那以后,我们一直没有再见到如此强大的力量,既能内修政治,外治武备,却也暴虐无道,残酷压迫受其奴役者。

不同于以前的穆斯林军队,ISIS 的东征西讨往往伴随着耸人听闻的行径:大屠杀,处决行刑,数万平民被迫改变信仰或惨遭杀戮;有些少数族裔和妇女尽管未被立刻杀死,也难逃受人奴役的命运。而正是 ISIS 和“伊斯兰国”这种鼓动人心的力量,在本文写作之际,已促使来自90个国家的18000多名穆斯林加入其行列。

跟西方国家的分析恰恰相反,ISIS 发动了伊斯兰教内部的一场战争:号召消灭所有什叶派教徒,从而加剧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嫌隙[1];宣布所有不遵守 ISIS 特有的伊斯兰教教义(脱胎于瓦哈比主义[2])的逊尼派教徒皆为叛教者(takfir),不可容忍而且理应处死;摧毁中东地区多元穆斯林社会的概念,自从先知穆罕默德时期以来,中东大部分地区都容纳了基督教徒、犹太教徒、雅兹迪教徒、德鲁兹教徒和库尔德人等各种宗派和少数民族。

至少从目前来看,ISIS 尚未发动针对西方国家的战争[3],这一点使其在本质上区别于“基地”组织——后者旨在推翻西方资本主义,以使阿拉伯世界更容易落入自己股掌。“基地”组织试图打败远敌,为的是最终推翻阿拉伯统治者这一近敌;ISIS 采取的做法截然不同,认为必须首先夺取中东地区的政治权力和领土。

ISIS 也不同于民族主义的圣战运动,比如阿富汗的“塔利班”和索马里的“青年党”——后者将其目标和方法限定为消除旧制度、建立单一民族的沙里亚[4]新国家。

尽管 ISIS 的追随者在西方国家实施了个人恐怖行为(比如近期法国和加拿大遭受ISIS背景的袭击事件),但这场运动本身并不倡导对抗西方的战略战争,也不是西方主要城市“9•11”式恐怖袭击的已知策划者。ISIS 斩首西方记者和救援人员,纵然残酷如是,也并不意味着宣战,而是为了报复其战士死于美国及盟军的轰炸,并企图恐吓并使西方人和当地人投降。

ISIS 暂时不愿意与西方针锋相对,表现之一就是拒绝向以色列发动恐怖袭击或针对该国发起宣教运动。2014年巴以冲突期间,ISIS 也像其他阿拉伯国家那样公开站在巴勒斯坦一方。

ISIS 决心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哈里发国,消除中东地区的所有国界,甚至把国界线推得更远,一直延伸到印度和中亚。不同于其他组织的成员期盼以自杀式炸弹袭击的殉教方式进入天堂,ISIS 的成员希望建立一座人间天堂。

在建国的理论和实践上,ISIS 遥遥领先于其他组织。虽然 ISIS 清除了受过良好教育、不遵循信条的穆斯林,但是也一直在努力招募具备技能、学识和管理能力的极端分子同道,参与在其控制的领土上进行的建国实验。

因此,比起把国家建设的需求当作远虑的“基地”组织,ISIS 要超前得多。ISIS 也没有照搬塔利班的模式,后者在1996年至2001年统治阿富汗期间拒不信任一切穆斯林技术官僚,结果,塔利班在2001年美国入侵之前已是一派风雨飘摇。

比消除国界(比如叙利亚和伊拉克之间的国界)更为有害的是 ISIS 针对少数族裔和妇女的战争,其做法越来越赶尽杀绝。如果任其发展,该组织可能彻底摧毁中东地区上下四千年历史——中东地区孕育了世界三大宗教和无数先知。

诸多文化、信仰、种族在此交织,形成灿烂丰富的景观。居住在伊拉克的基督教徒人数从2003年的100万,减少到现在的不到四分之一;讲阿拉米语(耶稣基督时代的语言)的50万亚述人已经逃离伊拉克,亚美尼亚人和希腊人也概莫能外。叙利亚的少数族裔更是苦难深重:过去四年里,超过20万人惨遭杀害。欲使整个中东只剩下恪守 ISIS 信条的穆斯林,无异于针对世界的宗教和历史发动一场战争。

ISIS 的成功得益于以下几个因素。第一,ISIS 精通三种形式的战斗,没有任何一支阿拉伯军队或者其他极端组织可与之匹敌。夺取伊拉克政府军的美国重炮、导弹和坦克,让 ISIS 充分领会常规战争的艺术,包括围困城市、(大规模)无差别攻击、集中兵力同时打击多个目标——无论它们在叙利亚还是伊拉克;在皮卡车和摩托车上架设机枪,从而增强武装力量的机动性,能够打一场持久的游击战争,在广袤的沙漠地带多次骚扰敌军;通过自杀式炸弹袭击和大规模处决,将恐怖主义行为提升到新的水平。

尽管上述某些战术已为塔利班、“基地”和其他组织所用,但没有哪个极端势力能像执行总体战略规划那样,采取如此广泛的军事战术。正如查尔斯·利斯特所述,这之所以成为可能,部分原因在于,ISIS 从十年前美国遣散的伊拉克军队中征募到1000多名正规军官。很多 ISIS 的高级指挥官都是前伊拉克军官,如今被剥夺公民身份,远离原籍国。

在使用社交媒体向世界传播信息,以及限制全球媒体和情报机构了解其控制区域内情况方面,ISIS 同样毫不逊色。ISIS 只允许媒体报道该组织自己发布的消息。通过处死美国记者,ISIS 确保了独立记者没有机会进入它所试图建立的这个国家。

此外,通过攻占油井、绑架勒索、洗劫银行,以及向控制区内的企业和商铺收税,ISIS 已迅速成为历史上最富有的恐怖势力。ISIS 拥有数百万美元收入,用于为战士发薪,支持社会服务和国家建设。在削弱 ISIS 运用社交媒体或筹款的能力方面,西方和阿拉伯盟国几乎无所作为。

最终,ISIS 的发展并非取决于技能或残忍的行径:在叙利亚,它依赖的是四年毁灭性内战带来的罕见的政治和军事真空;在伊拉克,它依赖的是前总理努里·马利基(Nuri al-Maliki)政府对逊尼派的打压。这些表面情况实则意味着,美国入侵伊拉克之后,西方武装力量在该国切实开展国家建设的企图已告失败。

美军撤离之前,美国未能给伊拉克留下可持续的民主制度、训练有素的军队、运转正常的行政机构以及相对融洽的种族和宗派局面。不幸的是,美国干涉伊拉克所留下的遗产也已在阿富汗得到体现,利比亚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美国向利比亚提供军事力量推翻穆阿迈尔·卡扎菲后,没有继续帮助建立新政府。

由于采取了某些行动——或者未采取某些行动,阿拉伯街头不免激起对美国的强烈仇恨,ISIS 正是从中坐收渔利。然而,阿拉伯世界也存在严重的两极分化。一方面,随着美国不断轰炸 ISIS 目标,反美主义情绪或将水涨船高;另一方面,许多阿拉伯人仍然相信,只有美国军队才能将他们救出 ISIS 的魔掌。反美主义也无疑在更广泛的穆斯林移民之间掀起一股急流,世界各地的穆斯林青年纷纷希望加入 ISIS 武装。

查尔斯·利斯特所著的《“伊斯兰国”简论》一书,非常有助于我们认识 ISIS 以及阿拉伯世界近期发生的种种事件。利斯特的研究表明,ISIS 并不是阿拉伯世界一次短期的脱轨失常,而是在伊拉克有着深刻的思想和社会根源,可回溯到美国入侵前的时期,回溯到塔利班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发展阶段。利斯特也帮助我们认识 ISIS 的所欲所求,这是了解怎样摧毁 ISIS 的第一步。

我相信,要接受有关 ISIS 的这些事实,即该组织势力一心想要确立霸权并不惜任何代价,我们需要一种与美国现行的不同的策略。首先,当前联盟的领导者应该是阿拉伯国家,而不是华盛顿。美国挑起领导者的大梁,只会让阿拉伯人和穆斯林想起美国过去在伊拉克、利比亚和阿富汗的滑铁卢,进一步激起反美情绪。

要建立打击 ISIS 的国家同盟,尤其是协调军事行动,美国的作用当然至关重要,但其真正的角色应该是协助阿拉伯人承担联盟的领导工作。这需要美国做出巨大的外交投资,这在目前还并不显见。

阿拉伯世界自身存在严重分歧。在打击 ISIS 取得任何进展之前,迫切需要刺激阿拉伯国家之间形成更广泛的政治团结,消除分歧,更好地携手合作,共同发挥更重要的军事作用,从而最终战胜 ISIS。此外,阿拉伯人和伊朗人之间的裂痕亟待修补。

伊朗可以在打败 ISIS 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但唯有同阿拉伯世界并肩作战,而非为仇作对,伊朗才能发挥这样的作用。双方关系的改善也将有利于弥合目前什叶派与逊尼派之间的嫌隙。

关键在于教育。阿拉伯国家必须形成一种反对极端主义的共同叙事,并通过更现代的教育课程来满足温和解释伊斯兰教的需要。阿拉伯政权唯有采取激进的举措,才能阻止年轻人不断被 ISIS 影响的趋势。不过,目前看来没有任何一位阿拉伯领导人具备此种认知。

如今,ISIS 已经敲开黎巴嫩、约旦、沙特阿拉伯的大门,海湾国家也指日可待。要打败ISIS,铲除极端主义,鼓励更宽容的伊斯兰在这一地区的发展,各个阿拉伯政权必须就行动路线达成一致。美国和北约组织应当为此创造条件,开展紧锣密鼓的外交活动——而不应像现在的美国这样动辄付诸武力。必须从军事、政治、外交多方面击败 ISIS,别无他法。而要了解 ISIS 现象及应对之法,《“伊斯兰国”简论》堪称上选。

2015年1月于拉合尔

注释:

[1]逊尼派和什叶派是伊斯兰教的两个主要教派。在伊斯兰社会的领导权问题上,逊尼派承认四大哈里发和以后的伍麦叶王朝、阿拔斯王朝以及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哈里发的合法性;什叶派则认为只有阿里是穆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伊斯兰社会应该由阿里及其后裔领导,他们被尊称为伊马目。

在教义方面,什叶派将信伊马目作为基本信条之一,而逊尼派对此却不予承认。什叶派规定信徒必须追随一位宗教学者,这使得高级宗教学者具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

目前,逊尼派约占世界穆斯林总数的90%,什叶派约占10%。什叶派占人口多数的国家包括伊朗、伊拉克、巴林和阿塞拜疆,在黎巴嫩、也门、土耳其、沙特、阿联酋、科威特、叙利亚、阿富汗、印度和巴基斯坦等国也有一定数量。

[2]兴起于18世纪中期的原教旨主义伊斯兰教逊尼派分支,因首创者穆罕默德·伊本·阿布德·瓦哈卜(Muhammad Ibn Abd-al-Wahhab)而得名,宣扬极端保守的排他性教义。

[3]2015年7月,“伊斯兰国”向印度、中国、巴勒斯坦、索马里、高加索、菲律宾、阿瓦士、伊朗、埃及、伊拉克、印尼、阿富汗、突尼斯、利比亚、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等国及阿拉伯半岛等地区宣战。

[4]又译“伊斯兰教法”。沙里亚为阿拉伯语“道路”(sharia)的音译,指一套以伊斯兰教教义为准则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