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的诗 留念乡愁:忆起故乡萤火虫
故乡,给我留下许多儿时的记忆。萤火虫,便是其中之一。
我出生于大连,家在毗邻郊区的商店街。离家不远处,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沙河,岸边是一片杂木小树林和绿草地。按理说,这样的环境,到了夏天,一定能看到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的美景,但我始终没有看到。这也难怪,虽说我家在市郊附近,可是一出家门便是车水马龙的闹市区。萤火虫,大概对这样喧嚣的市区是敬而远之的吧。
不过,幼时的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很想看到萤火虫。记得,家中有一本旧时的国文教科书,翻开来,有一课是讲萤火虫的,说中国古时有一学子,名叫车胤,自幼恭谨博览,家贫常不得油,夏月以练囊,盛数十萤火,照书读之,夜以继日,云云。读罢,感动之余,更想亲眼看看那萤火虫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全国解放前夕,歌曲《延安颂》传到了大连。优美的旋律和迷人的歌词“夕阳辉耀着山头的塔影,月色映照着河边的流萤”顿时把我带到了久已向往的革命圣地——延安,我仿佛看到了山上的宝塔,看到了延河边夏夜飞舞的流萤。但,热盼眼前出现萤火虫的愿望依然未能实现。
上世纪50年代初,我从大连调到北京,供职的单位在宣武门内的新华社院里。据说,院内那座礼堂的旧址就是当年段祺瑞执政时的国会众议院。记得附近有一条胡同,叫作“众议院夹道”。那时的北京,还保留着一些老北京的旧貌。
这座院里,有一片小树林,林中摆放着石质的小圆桌,周围有几个石头墩,供人歇息用。夏日,下班无事,便与同僚到林中去,坐在石墩上天南海北地神聊。从暮色苍茫一直聊到夜色渐渐降临,忽然眼前闪过几个小小的光亮——忽明忽暗,时近时远,上下舞动。
啊!萤火虫!我终于发现了萤火虫!
久埋心中的要看萤火虫的愿望,竟然在北京实现了,而且是在不经意之间。
然而,严格地说,我看到的是发着光亮飞舞着的萤火虫,而不是在水边或草丛中停着的那种。萤火虫是鞘翅目的甲虫,体扁,长5-25毫米,分布在世界各地,据说有两千种之多。其中,在亚洲和美洲热带地区的种类最多,生活在我国的只有40多种。
不同种类的萤火虫,其生态也不同。幼虫的生长期长短不一,有的为一年,有的为两年。有些种类生活在清澈的溪流中,有的则生活在稻田或池沼中。一般认为,萤火虫都是发光的,但实际上不发光的居多数。萤火虫发光,是因为它的腹部下方有一个特殊的发光器。据说,成虫发光的那种,幼虫也发光。人们推测,发光是雌雄为了交尾,互相引诱的一种信号,或者被认为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
我在日本生活、工作了一段时期,听说日本有很多关于萤火虫的传说。由于萤火虫发光,人们由“光”联想到“燃烧”,再联想到“一团情火”,自古它被写进许多描写爱情的文学作品中。例如平安时代有不少“夏歌”和“恋歌”,就是借萤火虫来咏唱的。
《夫木集》卷八《夏》中有为数众多的以“海边萤”“河边见萤”“染河萤”“行路萤”“古寺萤”“旅萤”“水上萤”“萤火乱风”“萤照细流”“萤火透帘”“萤火乱飞秋已近”等为题书写的和歌。俳句中咏唱萤火虫的,就更难以数计了。
旧时的日本夜市,一到五六月,便开始出售纱布笼中饲养的萤火虫。人们买回家,挂在屋檐下,待灯光熄灭后,欣赏笼中萤火虫发出的光亮,于是,人们便会感到夏天确已来临。据说,人们可以由此享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趣。日本人把这一情景称为“初夏的风物诗”。
说到夏天的“风物诗”,不能不谈捕萤。日本民间一直保留着在河边草丛中捕萤的习惯。喜多川歌麿笔下的浮世绘《萤狩(捕萤)》,生动地描绘了夏夜的河边,身着和服、手持团扇的两位日本妇女带着一个手中提着小小笼子的孩童,在河边捕萤的情景。
一位妇女在大树下作半蹲状,另一位妇女站在一旁举起右手的团扇正在扑打飞过来的萤火虫。尽管画面上看不到萤火虫,但三个人的目光一齐投向画面上方的一点上,使人们感到好像萤火虫就在眼前飞舞,真是灵动有致,栩栩如生。
最近,闲暇无事读宋词,发现周邦彦在《过秦楼》中写道:
水浴清蟾,叶喧凉吹,巷陌马声初断。闲依露井,笑扑流萤,惹破画罗轻扇。
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幅美丽的图画:夏夜,月亮像在水里洗浴过似的,是那样的晶明莹澈,纤尘不染。凉风吹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夜晚的街巷显得异常寂静,听不见人马的走动声。一位男青年斜靠在井栏边上,目睹一位窈窕少女手执一柄纨扇,“咯咯咯”地发出愉快的笑声,追扑在月光下飞舞的萤火虫。她聚精会神,扑得正起劲儿,不想一不小心,扇子扑在枝丫上,嗤地一声,扯破了彩绘的扇面……
如此看来,日本的民间习俗与我国宋代是何等的相似乃尔。
如今,我已由京西迁到奥林匹克公园附近的林萃路居住,小区经过绿化,满园草木,郁郁葱葱。每到夏季,夜晚在院内散步,多么希望能看到萤火虫。但遗憾的是一直未能见到。这是为何?莫非是因为近年来大兴土木,或是喷洒农药使环境遭到破坏的缘故?但愿不是这样。
夏夜的流萤,不知何时能在林萃路院内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