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歌舞团 乡间思考:豫北农村歌舞团不完全发展史

最近有件事让黑嫂很郁闷。其实所谓的郁闷就是不解。原因很简单,前一段时间村里有老人去世,晚上几个小媳妇相约说去看歌舞团,正好在家手头上也没事儿,于是就跟着去了。

到了后,先表演了一段民间手艺:吹唢呐。声音尖利悲凉,很有丧事的气氛,我个人听得还是挺感动的,觉得唢呐这东西真的是个好乐器。十分钟后,唢呐表演结束,猛的窜上来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开始在台上疯狂转动。请原谅我用了疯狂转动,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跳舞,可问题是她们没有半点跳舞的美感,完全就是在乱扭,毫无章法,让人徒生尴尬。

这还不算完,这帮人扭完,两个人拿着话筒上台,说着相互打趣的话,言语极其低俗,反正就是用最土的方法,说出最恶心的话,听得让人瞠目结舌。两人说了半天后下台,还是那几个女的上台,又开始扭,转脑袋,灯光闪烁之下,我突然看到了舞台中间挂着的去世老人照片。

我想,他一定想不到,在自己去世后,竟会有如此热闹的场面。另外我还想,假如他活着,在这样的一群人中间,一定会尴尬并且愤怒到爆炸。

黑嫂感觉这实在没法看,于是就选择了回家。可是,这入眼的画面却怎么也忘不掉,我就不解了,老人去世这么悲伤的一件事,怎么就能让这帮人在这里这样闹呢?这玩意儿是怎么兴起来的?

带着这些深深的疑问,我踏上了求知的小船,问了几个资深歌舞团观看者,了解到了一些歌舞团发展秘密,同时也破译了歌舞团的前世今生。

据村里一个资深观看歌舞团的小伙子说,这东西最初不是在农村兴起的,而是诞生于城市郊区和诸多工地之间。那个时候,手机还不普遍,打工人的生活无聊且枯燥,而打工带来的分居生活又让他们非常的苦闷。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就开始盯上了这类人。

在某个夏天,也许是1999年,工地外面开始出现了宣传车,车上站两个画眉扑粉的女人,她们穿的衣服很奇怪,盖遮的地方露着,该露的地方盖着,抽着烟,站在车上,如同中世纪那些西方的束腰女人一样看着工地上的众人。

车上的喇叭不停的喊叫:“歌舞团,歌舞团,里面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

工地上的人觉得稀奇啊,反正台子就在工地不远处,晚上下班吃过饭后,就有人溜达着去看。到了后,惊讶的发现里面有种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外面卖票的女人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不住的喊:“小兄弟,进去看看吧,里面热闹,只要五块钱。”

一些自认为见过世面而脑子活络的人就会买票进去观看,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了观看这玩意儿上面。

后来,城市开始严厉打击这些东西,那帮人生存空间被压缩,可是他们又挣这些钱挣习惯了,让他们改行简直就是让狼吃草,让狗耕地一般的难。于是,这帮人开始打别的主意,开始准备换地方。

这个时候的农村,丧事一般是请几个吹鼓手,头天晚上吹一阵,唱几段戏。到天亮出殡时,有三个人送老人下葬,分别是吹唢呐、吹笙和拿钵的,一路响着送到墓地。

那时候,他们挣的钱并不多,很多人是专业农民,兼职吹鼓手。

后来,吹鼓手的生活艰难了起来,他们的活儿在日益减少,一些聪明的吹鼓手觉得得做出点改变。正在这个时候,有些打工的回来会说起在外面看过的歌舞团,这些聪明的吹鼓手觉得找到了方向,他们开始着手准备,找一些人,重新包装,打上不同的名号。

农村人对这个有排斥心理啊,觉得这不是个正事,丧事就得按丧着来,这样扭扭跳跳算怎么回事?

可总有第一个出现的人,有人在家里有事后请了这些人。

当时,歌舞团在农村是新兴产物,大家都看着稀罕,所以看的人很多,说句不夸张的话,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都不为过,很多别村的人骑着摩托车来看,让人会产生早前出村看电影的错觉。

既然有人这样办了,而且效果还不错,就会有人效仿,歌舞团在农村一炮打响,业务开始多了起来。

一些另外的吹鼓手一看这情况,觉得自己也要这样搞,要不然,他们这些吹鼓手以后是要没饭吃的,农村歌舞团草台班子开始大批量出现,而农村有丧事后请歌舞团也慢慢成了常态。

但仍然要说,那个时候的歌舞团,其实还是比较正规的。分别有吹唢呐、唱戏、杂技、魔术这些,还是有一点的观赏价值的。

这种时候,城里那帮搞歌舞团的开始联系农村草台班子班主,说你们这也太土了,我们这才叫真正的歌舞团,草台班子班主一看大吃一惊,于是就同意跟这些人合作,有活了,就通知他们,他们则派去几个人去主持和表演,形成合作关系。

到这个时候,农村歌舞团已经变味,开始向失控的方向发展。黑嫂想,这也许就是最开始的下沉销售吧?

农村歌舞团竞争激烈,谁都想推陈出新,加上城里那些原本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出主意,这些表演的人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没底线,一切以吸引眼球为目的,至于别的,他们顾不上太多。

那是什么样的场面?台下最前面趴着的是村里小孩子,中间是村里老人,两边站着村里年轻人,这些人中,有父女、有婆媳、有妯娌、有亲戚,而台上堂而皇之的表演着不堪入目的东西,而且还竟然被称之为节目,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近些年,农村也开始整顿这些东西,以前那些露骨的表演收敛了不少,他们开始从疯狂走向理性,而更多的农民也开始走向理性,他们觉得这样不好,对老人有些不敬。于是,这些年,以前的传统吹鼓手又有了活路,我们欣喜的看到,农村正在减少这类东西。

从外来的歌舞团到本土的畸形发展我们可以看出来,在快速的发展之下,必定会出现泥沙俱下的情况。而所谓的大浪淘沙,就是要留下有用的,抛弃无用的。那些打着歪主意的班主和表演者,最后必定会被广大农村人给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