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医三院刘忠军主任 北医三院刘忠军:肿瘤过度治疗泛滥 建议规范诊疗

一场癌症的治疗,动辄十几万元甚至几十上百万元,最终还是人去楼空。这样的故事几乎每天都发生在各大医院的肿瘤病房内。经济利益的驱使,诊疗的不规范,医生知识面有限,病人和家属的急迫与焦虑,种种因素导致癌症过度医疗屡禁不止。

面对如此现状,全国人大代表、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刘忠军认为,我国应重视规范化治疗的推广。同样的一个病,治疗理念统一,治疗手段达成共识,过度医疗的现象将得到很大程度遏制。与此同时,煤炭总医院副院长、肿瘤专家王洪武建议,大医院也应普及肿瘤多科联合会诊机制。

过度治疗可加速病患死亡

目前在我国,不少医院的医生在治疗肿瘤病人时,不同程度地存在着过度和不合理的治疗。据此前媒体报道中的数据资料显示,这至少致使15%的病人加速死亡。究竟有多少癌症晚期的病人在治疗过程中在走弯路,有多少人接受过所谓过度的不当治疗,虽然连卫生部门都很难调研准确的数据,但不可否认,肿瘤治疗特别是对于晚期肿瘤患者的治疗存在诸多不规范之处。

所谓肿瘤的“过度治疗”,通俗来说,其实就是对肿瘤病人所做的一些没有必要、无益的治疗。“从诊断为肺癌那天起,一年了,我父亲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手术,放疗、化疗。随着一个个疗程的推进,恶心、呕吐、疼痛、失眠,原本很健壮的他很快就被折腾得脱了相。”讲起最近这一年亲历父亲治疗的经历,邹先生的脸上泛起了痛苦的表情。

不知最终的结果会怎么样,不知痛苦的底线在哪里,邹先生说,他们一家只能听医生的,而医生却总是告诉他们,瘤子在缩小,治疗有效果。因此,虽然痛苦,但全家也只能陪着父亲痛并坚持着。

在采访中,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三甲医院肿瘤科医生告诉记者,对于肿瘤病人的治疗,在我国很多时候都是“流水线式”的,多数患者手术后都要被放化疗。有的病人经过多周期化疗后,部分脏器功能受损,身体极度虚弱,此时再强行化疗则会增加痛苦,加速死亡。有的患者由于过度放疗,最后反而使生活质量大大降低甚至最终死亡。

生物免疫过度医疗泛滥

煤炭总医院副院长王洪武长期从事肿瘤治疗,他告诉记者,现在临床上所谓过度治疗现象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有的晚期肿瘤患者,已经多处转移扩散,没有手术机会,但还是被实施了手术。

王洪武说,肿瘤是一种全身病,不是局部的问题,要治愈其实还是很困难的。晚期肿瘤治疗的目的主要是缩减肿瘤,减轻痛苦,延长生命。“有些患者年龄大了,不适合做手术,我们可以采取其他一些方法进行治疗。能否手术要根据肿瘤细胞类型和临床分期。”肿瘤早期还是应该手术。对于晚期肿瘤,不要追求根治,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佳疗效。有些肿瘤可能要几种方法联合治疗,不是单纯的一种方法,应该很好地选择。

另外,王洪武提到,生物免疫过度医疗泛滥,明明一个存活期只有两三个月的肿瘤晚期病人,被选择做一些生物免疫治疗,虽然症状有所改善,但结果花掉了七八万元,命仍然保不住,经济方面的压力也非常大。

此外,一些病人过度“迷信”中医中药治疗,在这方面,有些医院和临床医生过分夸大宣传中医药的疗效。“三分之一是治好的,三分之一是治死的,三分之一是不治也能好的。这虽然是通俗的一种说法,但其中不无道理。”王洪武说。

水平有限,诊疗不规范

王洪武坦言,过度治疗的存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医生个人或科室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产生的行为。另外,医生个人的知识面有限,知识更新速度慢。有些老专家不愿接受新技术等也是很重要原因。

此外,从病人角度讲,有些病人在网上道听途说,病人及家属不配合。什么都要用最贵的、最好的,甚至要求上全套设备和治疗手段,不用就要闹。不可否认,在现阶段我国的患者及家属对癌症治疗还存在很多误区。

针对过度医疗产生原因,全国人大代表、北京大学第三医院主任医师刘忠军认为,医师的诊疗水平有限的确是很重要原因。但更关键的是,我国的癌症治疗并不规范。

会诊应贯穿诊疗全程

刘忠军认为,出台并推广规范诊疗方案对于遏制过度医疗意义重大。他以他所熟悉的脊柱肿瘤为例谈到,过去,人们对脊柱肿瘤的关注不够,治疗大多为姑息治疗。近十年以来,随着脊柱外科技术水平的提高,脊柱肿瘤越来越受到重视,但在治疗理念上还存在很多分歧,没有达成共识。

脊柱肿瘤具有治疗难度大、易复发的特点,需要在治疗理念上达成共识,有统一的治疗手段,因此脊柱肿瘤的规范化治疗尤为重要。首先治疗理念要一致,其次,治疗手段要统一。

刘忠军认为,要达到这个目标,要通过两种途径,首先应重视学术交流。通过交流把实践中成功的案例和大家分享,把这种经验传授给更多的同道,逐渐形成统一的治疗准则,在治疗手段上达成共识。另外就是媒体传播,通过媒体把这种共识传递给更多的基层医生和病人。此外,在资金投入和政府补贴方面,公立医院改革,也要让医护人员的劳动价值得到体现,让他们的合理付出得到应有的劳动报酬。

在治疗流程方面,王洪武建议,在大医院推广普及“多学科联合会诊机制”。这样的联合会诊应该有肿瘤、普外、呼吸、放疗、血液、病理、影像、放射等多个科室的专家参与。据了解,近年来,本市也有部分医院已开设了癌症会诊中心,但其中大多是针对癌症诊断。

王洪武认为,今后的多学科联合更应该着重在癌症的治疗方案上,会诊的机制应该贯穿于诊疗全过程。同时,各科室间应该建立很好的利益分配机制,这样可以避免科室之间互相“争抢”病人的情况。

政府通过机制及技术手段限制

针对过度医疗的问题,北京市卫生计生委表示,目前主要是从机制和技术手段等加以限制。

为了规范诊疗项目,本市已经在开展按病种付费试点。以往很多年,医疗费用结算都是采用项目付费制,一些医院为了多赚钱,往往过度检查,过度治疗,患者的医疗费用急剧增长。推广按疾病诊断相关分组付费后,乱用贵药,给患者“加码”检查,导致费用超过付费标准的部分,医院将自掏腰包。

另外,电子病历系统也能够自动判断医生录入的检查、治疗行为以及开出的药品,是否符合相应疾病的诊疗规范,一旦医生存在违规或过度医疗行为,系统会自动向医生和医务处发出提示及报警信号,督促医生的诊疗行为合理、适度。针对肿瘤会诊机制,市卫计委表示,不会强制开展,但各医院可以根据自身的特点和强项专业,依据条件尝试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