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华永道黄雨桐 普华永道 两年足以
生活就像围城,城里的人想进去,城外的人想出来。如果没有发生安然事件,如果安达信还在,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会写出" 安达信,五年足已" 的文章来。看着每年报名参加普华永道的人与日俱增,我知道他们早晚也会陷入围城的怪圈中。
今年的2月份,我告别了普华永道,也告别了我为之奋斗了5 年的会计师行业。临走的时候,我只写了一篇短短的" 二月天,我和你告别" 发给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同事们。之后很多在项目中有过合作的朋友埋怨我:" 你怎么只写了那么短的一篇文章?我们还等着你的长篇大论呢!
" 于是事隔3 个月,在普华永道宣布了最新会计年度的薪水之后,我想,是写一写普华永道的时候了。 我这绝不是趁火打劫。当初写" 活在安达信的日子" 的时候是一时冲动,现在写普华永道,还是凭一时冲动。
只有冲动的文字才是最真实的,只有冲动的时候,我才会深切的回味那难忘和难受的日日夜夜。 2002年6 月份,我带着悲伤、不甘和留恋被迫从安达信转到了普华永道(以下简称" 普华" ,先向以前永道的同事们致歉,谁让普华永道的名字太长了呢)。
我知道很多以前普华的同事不喜欢我这么说,但是这才是生活真实的一面,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 刚刚合并的时候,原安达信员工和原普华永道员工之间有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一个是虎落平阳,一个是如日中天。
我们不习惯普华的一切:低工资、没有加班费、行政部门过于庞大、没有海外培训等等等等。但是我们必须无奈的接受这一切:因为现在是普华永道发给我们工资。
我们仍旧回味着安达信,用安达信的笔袋,用安达信的门卡绳、用安达信的圆珠笔、用安达信的思想。 这不能全怪我们,普华粗制滥造的大篮笔袋上面印着非常突兀PriceWaterhouse Coopers 几个大金字,最初的门卡没有带logo的绳子,而是一条简陋的金属链子,为了省成本而一切从简似乎是我在普华学到的第一课。
记得刚刚合并的时候,普华的合伙人给我们上课,主要是为了给我们灌输一些普华的企业文化和思想。
一个合伙人非常不合时宜开了一个玩:"PriceWaterhouse Coopers 这个名字太长了,我们想换一个简单点儿的,你们可以帮我们想一想换个什么?" 台下立刻一呼百应:"Andersen !
" 于是对话在一片哄笑声中匆匆结束。 尽管我们坚守着安达信的文化,但是我们毕竟只是一间大公司里几个小小的职员,在阿姨无数次的好心提醒:" 别带安达信的东西,老板看了不高兴。
" 之后,我们依依不舍的把那一抹橙色留在了心里。 生活在继续,项目在继续,上市在继续,停止的,只是离我们越来越远的那扇木门。(注:安达信最早的logo是一扇厚重的木门,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停放在平时培训的教室里) 普华不给员工加班费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实。
有人曾经告诉我们:虽然你们没有加班费,但是每年的6 月份,你会收到一份让你欣喜的年度奖金。去年的六月 份,我见到了那份据说会让我欣喜的奖金,但是我的感觉只有吃惊。
我无法承认我 加班的那些日日夜夜只配得到这个数字的补偿,我记得我们应该是Professional,而不是码头工人,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奖金的数字也professional一点儿呢? 其实我知道普华的2003年是一个艰难的时刻,因为我们同大多数公司一样难逃非典的浩劫。
我可以理解,我也可以本着我的专业精神和职业道德帮助公司度过这个难关,但是有人感谢过我们的帮助吗?至少发一封信寻求一下我们的理解吧。
当公司在下一年继续用毫无保证的奖金来粉饰太平的时候,至少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无数次强调我是专业人士,所以让我们暂时放一放带着人民币符号的数字来讲一讲我在普华接到的第一个项目吧,它令我毕生难忘:中外运空运。
我一直想写一写这个项目,但是一直没有时间,如果说在普华这两年还发生了什么让我回想起来愉快的事情的话,那无疑是做空运的那段日子。 那段时间非常辛苦,在客户的办公室里,我们一群人每天都要加班到夜里3 ,4 点。
那些人基本上都是以前安达信的遗老遗少,我们在凌晨3 点多的时候给永和豆浆打电话要外卖,然后在凌晨5 点多互相告别匆匆离去。那段日子既辛苦又幸福。 我们的经理叫Malcolm ,一个长得像小熊一样的香港人,有时候我会嘲笑他长得像世界地图,因为世界地图也是一个大圆圈外加两个小耳朵(如果你没发现的话那就找幅世界地图观察一下)。
每每这个时候,Malcolm 都会斜着眼睛看着我,然后拖长了声音念一句:"V——- icky——。
"Malcolm每天和我们一起加班,尽管有时候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他坚持要陪着我们站最后一班岗。有一天他实在太困了,竟然躺在客户的桌子上睡起觉来,还轻声的打着呼噜。
我们伴着他鼾声的节奏敲打着电脑一直到早上6 点。 我们的这个项目一共有40多个分公司和子公司,最初在合并报表的时候只有5 、6 个人做,工作量很大,能按时交稿就不错了根本没办法计较质量。
但是这些是由只有我们私下里发发牢骚的时候说一说,老板们是不会听的,他们会说:" 你是一个professional,质量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借口可言。" 生活是残酷的,如果你没能赶得及Deadline,那么你唯一合理的理由就是你赶在deadline之前死翘翘了。
我必须承认,空运组最初交的功课不是很合格,数字不合理或者和报表对不上,要不然就是合并报表没抵平。我们所有人每天在老板们和Central Team的质询下惶惶不可终日。
那个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前有Central Team的利剑,后有客户放的冷枪,唯一安慰的,就是组里的这些同事尚存着一点点幽默的本性,大家可以一起讲讲笑话开开心。 作为空运审计组的一员,我努力尽我所能鼓舞大家,推行" 爱心政策" ,让频繁的加班和熬夜不那么枯燥。
我们辛苦,但是我们齐心团结;我们同别的同事拿着 一样的薪水,但是我们士气高涨。那个时候我感受到,薪水的多少不是让一个人高 兴或者伤心的唯一因素,协调的关系,融洽的合作以及彼此之间的支持才是向前进 的关键。
我相信后来空运组交的功课是进步很大的,空运组里每一个人都非常有责任心,我们是一个集体,我们要捍卫集体的荣誉。
每做完一个科目的底稿大家都会彼此通告一下,并且向我保证:" 检查过了,绝对合格。" 总之,那段日子过得艰苦但是温暖。 我早该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不长久,但是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半年之后,普华 经历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裁员,哦不,是人员流动,Malcolm 被强行列入了流动 的名单。
说道普华就不得不提那次大规模的裁员,哦不,是人员流动。那是SARS刚刚过后,又正值淡季。大批长期在外出差的同事回到了公司,平时冷冷清清的公司立刻热闹非凡。
估计是哪个老板平时看惯了空桌子和空椅子,猛然看到这些桌子和椅子突然都被人占上了,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于是想到了一个让这些桌子和椅子再度 空起来的绝好计谋:减少人员。
于是很多同事接到了公司的通知:" 您是不是可以考虑到别的公司去发展了?" 我没有接到过这样的通知,也没有采访过具体的过程,所以我只是客观的描述一下当时发生的事实。 很多人告诉我:公司让我走人了,想拿违约金就别要Reference Letter.
然而在对外宣布的时候,普华非常低调的宣称这是正常的人员流动,是员工自己的决定。我相信这最终是员工自己的决定,普华只是给他们提了个醒儿。 桌子椅子又空了,一切趋于平静,然而中国银行上市项目却在这个时候杀入了青黄不接的普华,抢人大战正式上演,普华上下一片血雨腥风。
我曾经目睹过无数经理抢人的经过,有摔电话的、有指着鼻子骂的、有到合伙人那里告状的。普华的员工终于尝到了受宠若惊的滋味,没人会让你们走人了,做的再差的人也有一长串儿的经理等着要。
于是普华又作出了一个决定,把以前流动 走了的人再打电话找回来。大公司就是大公司,连HR都没有闲着的时候,前脚放走的人后脚就要请回来救火了。
我一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evaluation来评估HR的partner ,人员的流动率还是员工的满意度?如果是前者,那做变动分析的时候也许他会遇到麻烦,总不能解释 说是由于自己目光短浅而做了一项错误决定导致现在的人员变动异常吧?如果是后 者,我可从来没有填过什么调查员工满意度的问卷。
但是员工如果不满意那HR存在 的目的又在哪里呢? 做Partner ,就要做HR的Partner ,几千员工由着你折腾,但是你也要有抗住千人所指万人唾骂的能耐,撒谎的本事和活稀泥的本事都不能差,如果你能做到上 述几点,那恭喜你,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PWC HR Partner的接班人了。
Malcolm 走了之后,接任空运组的另外一个经理找我谈了一次话,她说:"Malcolm走了,我们没能力挽留他,我知道你们做的很辛苦也很努力,但是有些事情没办法讲出来。
" 我的泪水喷薄而出,我真的不想在外人面前流泪,即使当初我做的那么辛苦,我也是笑着过来的,是呀,有些事情没办法讲出来,那份辛酸只能自己慢慢体会。
我是一个乐观的人,我知道人的一生一定会经历很多痛苦和挫折,所以在任何困难面前我都没有低过头,直面人生是我一直坚守的原则。
虽然在这次大规模的人员流动中我个人没有遭受任何损失,但是做为一个项目经理,项目组里任何一个人 的去留都会给我的心灵带来很大的震荡。 整个普华上下怨声载道,我个人认为是这种丧失理智只顾眼前的错误策略导致了普华的大多数员工士气低糜、垂头丧气,完全没有达到杀鸡敬猴的作用。
这主要 是因为被人事部强行请走的员工不都是做的很差的。 尽管经过了这些波折,尽管我越来越感受不到公司的人文关怀,我仍旧在努力 尽职的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从那时开始,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沿着这条路 继续走下去。
二月是个很好的月份,我终于在二月选择了离开普华,离开这家沉闷、压抑、士气低落、员工怨声载道、没有激情的公司,我只是简单回忆了短短的不到两年光 阴,就找到了无数个让我离开普华的理由。 普华,两年足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