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坚译古兰经 《古兰经》汉译的忧虑
《古兰经》已经有十几个汉译本。但说实话,把这十几个译本都读完,也仍然不能很好地理解《古兰经》的奥义。再增添一个新译本并不能让我们欢欣雀跃,然而增加我们的忧虑。
我早就已经听到了对张承迁汉译《古兰经》的批评:张不懂阿拉伯语。尽管我们不能怀疑张的虔诚——我也听过他的讲座——但却不能不怀疑他对经典的理解程度。无独有偶,我在宁夏又听说还有一位不懂阿拉伯语但正在翻译《古兰经》的人。
需要追问的是,为什么我们这个时代会出现这样的事?恐怕与中国穆斯林整体上被这个虚浮、功利、崇尚理性的时代所异化有关。 首先要明确的是《古兰经》是什么?《古兰经》是安拉用阿拉伯语启示给穆圣、诵读有赏、连续传述、其文字和意义超越绝伦的经典。
这部经典不是人的作品,不是“思想”或“哲学”,其意义远远超绝于人的理智之上。
同时,这部经典又是以明白的阿拉伯语降示的,是以人类可以理解的文字表达的。要点是,《古兰经》不能像其它作品一样成为“研究对象”,只能“注释”,因为不能对其进行价值评判,不能以毫无根据的臆测来解释经文的内涵。
“经注学”(太福西尔)是类似于中国史学中的训诂学、考证学的严谨的学科。 中国穆斯林的先贤们,包括王岱舆和刘智这样的大师,都没有去翻译《古兰经》。
他们的著译作品至今是中国穆斯林的最高水平,他们为什么没有把翻译《古兰经》列入自己的日程?因为他们明白,经典的意义几乎是无法用翻译来表现的。《古兰经》不是普及读物,不是人人都可以见仁见智的东西,对它的解释和理解必须要有一定的知识框架。
对大众来说,他们无须去研究经文,这是欧来玛依的工作。但今天我们处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把所谓的“理性”精神和“自我”意识竖立为标准,任何一个认识汉字的人都自以为自己有能力去解释真主的经典,甚至认为自己的理解高人一筹。
这种可悲的自大正是这个世俗化时代所灌输给我们的思想,也正是《古兰经》中一再提醒人们注意的自己的软弱本性。 不懂阿拉伯语和经注学,是没有资格翻译和注释古兰经的。
学者们是怎样界定这个问题的?贤者艾布杜勒·热合曼·伊本·奥夫叙述的圣训:安拉的使者*说:“在清算日,三件事情被置于阿尔世的阴影下,一是与人争论的《古兰经》,它既有明显意义又有深奥涵义;二是信托;三是血缘,它呼喊道:‘安拉啊!
慈爱曾关照过我的人吧,从伤害过我的人身上收回你的慈悯吧!’”(赦里合逊乃)学者的评注说:“三件事情被置于阿尔世的阴影下”,意指它们最大限度地接近了安拉。
句子“《古兰经》的明义和涵义”的意思是明显的。《古兰经》有一个似乎众所周知的外在含义,但其深刻的精神涵义并非人人皆知,就此安拉的使者*说:“把个人主张强加于《古兰经》的人,在犯错误,即便他正确”。
一些学者们主张单词“外部”即《古兰经》的主体,是指人人都能正确吟诵的文字,单词“内部”即精神指其意思和寓义,理解它的程度因人而异。 专家们制定了评论《古兰经》的人应具有的十五个方面的良好修养。
正如下述将要说明的,要每个人都能理解《古兰经》的涵义是不可能的。 1.
语言学:它帮助理解单词的确切涵义。学者们说“信仰安拉和清算日的人,不应对《古兰经》妄加评论,除非他精通阿语语言学。一个阿语单词总有几种意思,一个人或许仅知一二,然而在特定的文章中,其实际意思或许大庭相径”。
2.句法:是语法分支,它帮助理解句子间的关系和单词中母音字母间的关系,发音的变化总意味着意思的变化。
3.词法:也是语法分支。能帮助理解词根及其变化形式,一个单词的意思随着词根及其形式的变化而变化。伊本·法里斯说:“失去词法知识的人,失去的太多了”。
安拉买·则买厄沙德里提及,当某人着手翻译经文:“在那一天,我将在他们的长官后召唤每个人”时,错误地译成:“在那一天,我将在他们的母亲后召唤每个人”。他把单词“依玛目”当做“乌姆”(母亲)的复数,假若他精通词法,应知道“乌姆”的复数不是“依玛目”。
4.演变:具备演变和词根知识是必要的,假若一个单词从两个不同的词根演变而来,则它有两种不同的意思。
如单词“买斯合”(masih)从“买晒合”(masah)演变来时意即“触摸或用湿手触摸”,从“买晒哈提”(masahat)演变来时意即“测量”。 5.
语义学知识:从语义知识理解句子结构。 6.修辞学知识:如明喻和隐喻,以此来理解含明隐语的词组或句子。
7.修饰学知识:展示语言的优美及含蓄的知识。 上述后三项是修饰学分支,是注释者应掌握的非常重要的主题,因《古兰经》是一个完美的奇迹,只有掌握了这些主题后才能理解其结构。
8.语音艺术知识:不同的诵读方法有时说明不同的意思,有时一种意思优于其它意思。
9.信仰原理知识:解释一些类比时需要它。涉及到万能安拉的一些经文的字面意义是不正确的,如必须解释下面经文中的类比:“安拉的手在他们的手之上”,因安拉没有物体意义的手。
10.伊斯兰法学原理:它对推出和找到基本论点的论据很有必要。 11.
启示背景:假若我们知道经文是怎样和何时被启示的,则会准确理解,有时在了解了经文启示背景后,才能理解真正意思。 12.
后来废除或变化了的命令的知识:以此来区分已废除的命令和有效命令。 13.伊斯兰法学知识:只有通过这种知识,我们才能完全理解一般原理。
14.注释《古兰经》中某些简单经文的圣训知识。 15.
最后,至关重要的是受赐的理解力,它是万能安拉赐给他选择的某些人的,正如圣训所叙:“遵行自己的知识的人,万能的安拉将赐给他有关未知事情的知识”。 上述学科是工具,是注释者的基本条件。
不具备这些知识的人所写的注释则基于己见,是受禁的。安萨里指出,三种人没有得到完全理解《古兰经》的慈悯:第一种是不精通阿拉伯语的人;第二种是坚持犯大罪或迷心于宗教革新的人,这些行为污染了心灵,因而妨碍了他们理解《古兰经》;第三种是唯理性主义者,当遇到不能完全理解的《古兰经》经文时,他们甚至在信仰事务中感到困惑。
祈求安拉襄助我们远离这些罪恶。
我不知道张先生属于哪一种类型。但似乎具备以上条件的译经者只有马坚先生了,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只有他的译本得到公认。有人说,中国当代学术界没有思想家,没有大师级的人物;我想,我们中国穆斯林更是如此。
我们面临的不是再翻译几种《古兰经》译本的问题;而是提高我们对《古兰经》启示所带来的伊斯兰生活方式的理解力,提高穆斯林在一个完全异质化的社会里表述自我的能力。
今天我在云南的《高原》上看到了张承迁先生译的《古兰经》最后两章,觉得他确实在推敲译文上下了工夫,表示钦佩。但对他做的注释的自我发挥有些不敢苟同。
其实我提出《古兰经》汉译之疑问的意思也在这里: 我们有必要投入那么多精力、一代代的学人来“翻译”《古兰经》么?这是否是一个误区?理解《古兰经》是一定要经过圣训和经注的,经注是历代学者先贤的心血倾注,没有这些,我们看《古兰经》就会不得其解甚至望文生义。
有十几个译本也够了。为什么不把精力用来翻译几本经注呢?给我们这些不懂阿文而又占中国穆斯林人口多数的人提供一个了解《古兰经》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