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一只萤火虫 萤火虫:我们各自努力做一只会发光的萤火虫
周六下午上完课后红颖回家接如意过来我家共进晚餐。
我收拾好碗筷从餐厅出来,她靠躺在沙发上,陶醉于某软件英语交流的视频。我一直没兴趣玩类似软件,思想上就认为这是浪费时间的事,偶尔试着瞧瞧,几秒就倍感无聊,因她不禁慨叹,抖音可以这样玩。都是瞧短视频,性质不同,很多人为寻找寄托,打发无聊时光;一些人出于兴致,尽情展示各种技巧;她为学习,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
我问,亲爱的你喝水吗?她爽快道:“要喝。”我走向饮水机按下开关,往飘逸杯里装红茶。水烧开需一点时间。
我六岁的朵儿带着她三岁的如意关了门在一旁的屋子玩耍,她们明显不想我们大人搅扰她们的小世界。我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顺手拿起她给我买的书——胡兰成《山河岁月》《今生今世》《禅是一枝花》和野夫的《乡关何处》。
3月份我生日时她硬要送我一些书,我便在网上挑了发给她链接,中间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各自忙碌我们几乎无见面,微信也少聊起,就推到现在才拿书。我们之间若非要送礼物,也只有书才恰到好处。买野夫的是因为读过他的《身边的江湖》,了解到一些之前完全不知晓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打从心底喜欢他的真实和勇敢,就自然再买来看;买胡兰成的是因为我要遵循内心想法――尽所能客观地看待和评价一个人。
三十老几,才体会固守思想深处一些天真念头的可贵,且乐意如此痴傻下去。
轻轻放下书,拿起她给我的信静静读起来。信不长,大概七八百字,纯白的纸上黑色碳素字行是行、段是段,无有涂改。我被她信里“无论自己正走哪条路,定是要让它开了花的”“不想潦草一生”“你说我为人做事往往有控制,总是恰到好处,我却无法告诉你我内心阵阵涌动的炽烈感情,我会为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爱而不能生出深深悲痛,久久不能平息”的吐露深深触动……于我,最好的感情莫过于双方付出、彼此回应。
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们时时经历着,我们渴望和朋友谈论一些延伸至烟火之外的东西,就需要有不以吃喝玩乐为基础和目的的朋友。我总对她说,她是完全符合我理想的朋友,她的存在满足了我的心灵对友谊的期待。
她为人处世认真到无可挑剔的地步,对自己要求严格,很多天以前体重令她感到不舒服,办了健身卡每天坚持训练,吃的也很注意。不论是个人事还是工作事,每件事的每个细节追求到令自己满意,故经由她手的事情,过程和结果一般多好。
当然,人的眼光是多彩的,我很轻易能想象我尤其欣赏的她,总还是会招致身边一些人的指指点点,这不该是正常的事,却悲哀地成为现实。还好,许多不该成为寻常的不同寻常,她也看开了——在世界生存和生活,想要求得平静,内心必须变得强大,现实与愿望总有反差很大的一面,我们渐渐明白渐渐无力渐渐坦然和面对,幸运的我们不愤世嫉俗,我们不消极萎靡,我们像柔韧被扭拉的柳枝一样反弹起来,使出自己浑身力量做好自己必须做的事、自己想做的事——我们正在做着想做的事,这是我们置身人间的最后一寸净土,仅剩的一点自由,是莫大的悲哀,也是莫大的幸运。
这是我们相像之处,但我们也有不同。她的讲究、追求完美、精益求精的态度,让我看到我的急躁:有时为了完成一件事,顾不及那么多讲究,凑合就行。如果分别给我们几个学生,让我俩各自在有限的时间里编排一个节目,她会从每个学生的动作、表情入手去抓,服装、音乐、背景的选择一定费时费力去挑,直到自己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而我抓动作只会停留在整体上,服装、音乐、背景差不多和谐就够了。
她的态度是我必须学习的,是我现在努力的目标,人不能很长一段时间停留在现有的做事风格上没有长进。
水开了,我泡了茶给她倒了一杯,她离茶几还有一段距离,便端一个凳子在她旁边,茶水置其上。她客气地说声“谢谢”,都没有尴尬,我很情愿这么做,她回以我该有的礼貌,这令我们心安。如果大家过分客气,反而显得拘谨了,那种局面估计她和我都不想要。
晚一点的时候,两个孩童在院场玩耍,小的骑蚂蚁车,大的骑自行车,一个追赶一个,后头的追上前头的,两个就乐得哈哈大笑,整个院子被她们天真爽朗的笑声充斥。我俩坐在旁边看着她们,谈起工作上的事。 她值得我学习的是考虑问题比我周到。
从她那里,我清晰看见自己当前一些目光被思想限制了,有时考虑问题会进入一个死胡同,没有更清醒的人在旁边点提,我便会在胡同深处来回打转走不出来――她随时随地可以给我启发。我不知道怎么和一些朋友相处,她告诉我,不必纠结,有些人适合做“朋友”,有些人只能是“玩伴”。玩伴和朋友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我瞬间感到释然。
努力的人与其余人的区别仅在于做事认真、执著的态度,说“仅”,但做起来极为不容易,人好逸的本性让很多人做事只想草率了事,责任能推定推,做啥事都抱怨,肩膀上挑不起担子。一些人每天议论事,评头论足别人,时时一副打抱不平的架势,看似正义感十足,但其实内心并无真正觉醒,他们的抱怨只不过出于自己没有受到重视或者想得的利益没有得到满足,真的需要冲锋陷阵的时候,缩在后头或者逃跑最快的是他们。
他们不懂得工作尤其铁饭碗,自己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这种比例是付出远远大于回报且大到没法计较。
没法计较――你必须认真和努力,因为大半个人生都要在工作中度过。我们恐慌平凡的人生滑进无聊、空洞的平庸。尽管我们要顾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向来不够宽裕,夹在人生处处矛盾重重中艰难求生,而重名利与无思自我成长,竟还成了心中的“罪过”。
虽然我们知道自我成长需要付出很多东西,时间、精力甚至很多时候还需与人群背道而驰,需自我不断思考、探索、实践,但我们还是义无反顾走上这条路,且不重结果和意义。
是出于无奈的习惯?是出于与生活搏斗?是用忙碌自我安慰?我们为何在现世生活的重压下,依然固执于把实实在在做一件事当作一种享受?为何仍努力做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以求改变尴尬的处境、痛苦的心境,甚至奢侈地憧憬着带给旁人美好?
我已经见过一些争强好胜之人,私下能把事情做到极致,也什么好说,可一旦关乎一点自身名利,必是瞬间翻脸、死皮赖脸、不择手段争夺。对名利的不刻意追求,努力把经手的事情做好,求内心的安宁、踏实、平静和满足,使她好强的个性具有极为柔暖的一面,我很喜欢和她呆一块儿,就算彼此不开口说话也无瑕疵地舒心。
前一久她有很好的机会进政府机关工作。对她和许多人来说,这是意想不到的事,现在教师转岗极为不易,就算动用机会也未必寻得好机会,而她凭自己平时累积的能力,面试时的优雅、从容应对取得,最后又放弃了。这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也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一些人看来觉得凭什么是她,得知她放弃时心有得意;一些人认为是很好的发展机会,不去实在可惜了。
在小县城,变动工作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件大事,她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也不例外。
但她仍旧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一样的态度面对那些得知她被选中和放弃之后态度截然不同的人们,她说,有些放弃未必不好,“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许她努力的空间更大,将来选择的机会更多。而我相信她这样的人,不论作何选择,走什么样的路,没有强大的外力阻挠、侵伤,必能在平凡的人生中活出自己想要的意义来。
好的朋友是一面镜子,让你看清自己身上的不足,她是我的一面明亮之镜。我清楚她有她的敏感,这与年幼时的成长环境和经历有关。但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她几乎已经从年少时的阴影中走出来了,活得无比清醒,在自我的苦痛和对他人的同情中,努力用自己的明亮驱逐黑暗,用不断自生的热能传递温暖。
纵使我们平凡,不敢做天上耀眼的星星,也没想那么远,但我们一直彼此鼓励、相互慰藉——只要没有致命的、毁灭性的灾难降临,我们各自努力做一只会发光的萤火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