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导演陈果 如何评价香港导演陈果的新作《三夫》?
這個世界永遠不缺乏拿性作題材來自我標榜,賣弄炒作的,也不缺拿性作隱喻來做藝術創作的。相比其他晦澀難懂,只有專業人士才看得明白的文藝片,陳果的隱喻直白得駭人,卻又不得不佩服他直擊人心。
曾美慧孜圓潤白皙的酮體始終都像美人魚誘人的扭動著,浪叫聲響徹了整個海岸,卻始終讓人感到坐立難安,心痛不已。這種悲哀,不止是來自於妓女經歷的慘,層層剝離出來,是哀她的「喜」,哀她的「怒」,哀她的「樂」,再哀她的「哀」。
一個堅持本土創作意識的導演,拋開了北上炒作商業大片的做法,用女人再一次和觀眾探討起了沉重的話題。電影里貫徹首尾的「盧亭」早在許多藝術作品里成為香港的「本土符號」,而在這部作品里,「本土符號」的淵源又與珠江三角洲關係密切。
四眼仔說小妹好像傳說中的盧亭人魚,原本就屬於海洋,所以上了陸反而無所適從。似乎小妹身上有著「本土」的痕跡,但小妹僅有的幾句台詞喃喃著普通話,又與父親亂倫生下長相怪異的小孩,就好像受到不同時期不同侵佔的香港,尊嚴喪盡,不倫不類的一面,在她孕育之下的社會環境,始終在畸形發展著。
與其他迫於生計的妓女不同,小妹是一個真正的「性癮患者」。她的慾望好像一個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不停的索取,一旦沒有得到滿足就痛苦的呻吟。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原本是一個小漁港的香港,在瘋狂的二十世紀,為了錢而若無其事的出賣和交易。
也難以不讓人回想到,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香港本土電影的由盛轉衰,正是和電影業者為迎合龐大的市場潛力紛紛北上,砸錢濫製商業大片的熱流密切相關……有時候,一個城市的遭際,竟好像一個女人的冷暖。
小妹的三個丈夫,也令人難受。他們對小妹多少也有些情分,起初的「阿三」四眼仔是真心想把小妹當他的妻,後來為解決小妹的性癮痛苦,又想了許多辦法,最後不得已而為之才讓小妹重新接了客。但隨著小妹賺到的錢越來越多,從最初的愉悅變成倦怠,憤怒,三夫已經忘了給小妹「治病」的初衷,索性把快樂建立在小妹的痛苦之上。這時,影片也漸漸從彩色轉向黑白,直到小妹的紅唇和整個香港都徹底失去了血色。
小妹終於爆發的時候,她把身上的衣服撕掉,一副仿佛從過去癡傻的愉悅中徹底甦醒的樣子。她跳下水中,好像一隻魚兒回歸海洋一樣歡喜。那個曾經想盡辦法為她治病的丈夫,卻把漁網扛來,撒在了她的身上收緊。
唯一能做的事,只是痛苦的嘶吼著,吼聲中夾著幾聲海豚一般的叫聲。陳果似乎在藉此諷刺破壞生態的填海工程,亦似乎暗示著香港在甦醒的那一刻早已受制於人,再也掙脫不開這張令人窒息的「網」。陳果又一次藉助女人的瘋癲,直觀地把一座受困城市的痛苦與悔恨直觀地傳遞給觀眾,那一刻,我無比希望小妹能夠成為漏網之魚,哪怕就此死在海洋裡。
心理學中,對性癮的成因有一種解釋,即是患者出於對權力,支配,控制等表達憤怒不安的需要。
影片的最後,小妹已經不再具有「性癮」,刺眼的紅色披巾蓋住她傷痕累累的身軀,她只是麻木不仁的立在船頭,不知要去往何方。
而港珠澳大橋就悄悄立在這片海域,身份認同與歸屬問題再一次被導演提起。
「依家我地去邊啊?」
「唔知呀,我又唔係香港人。」
陳果把他提出的探討,隨著船引向了一個更不確定的未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陳果在講一個海上的故事。他在用最低成本的方式說:「香港四面出海,本來就應該是一個在海上漂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