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廷玉下落】《水浒》杂谈(一):栾廷玉生死之谜

《水浒》的故事情节历来有三大谜团:王进下落之谜、头陀身份之谜以及栾廷玉生死之谜。本文单讲第三个。

铁棒栾廷玉,祝家庄的枪棒教师,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是病尉迟孙立的同门师兄,至于他们的师父是谁,书中没有交代。

栾廷玉的实战成绩大致如下:

宋江二打祝家庄的时候,栾廷玉一飞锤打翻摩云金翅欧鹏,随后又迎战霹雳火秦明,大战一二十合,不分胜负,最终栾廷玉诈败逃走,用伏兵捉拿了秦明。

由此看来,栾廷玉的武艺大致和孙立相仿,可以达到梁山马军八骠的水平。

栾廷玉的特别之处在于书中对他结局的模糊交代。《水浒》原著写宋江与孙立等里应外合打破了祝家庄,一一交代了祝朝奉和祝氏三雄的结局,怎么死的,被谁所杀,都清清楚楚。唯独栾廷玉没有交代,只是最后宋江说了一句“只可惜杀了栾廷玉那个好汉”,但是谁杀的,怎么杀的,全都没说。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下面我们就来细读文本,回顾一下那场大战(双引号内为书中原文):

“当日辰牌时候,早饭已后,只见庄兵报道:‘今日宋江分兵做四路,来打本庄。’……祝朝奉亲自率引着一班儿上门楼来看时,见正东上一彪人马,当先一个头领,乃是豹子头林冲,背后便是李俊、阮小二,约有五百以上人马在此。正西上又有五百来人马,当先一个头领,乃是小李广花荣,随背后是张横、张顺。正南门楼上望时,也有五百来人马,当先三个头领,乃是没遮拦穆弘、病关索杨雄、黑旋风李逵。”

等会,不是说四路人马吗?怎么只介绍了三路?还有一路应该是宋江亲自率领的,部下头领有马麟、吕方、郭盛、阮小五、阮小七和白胜。看下面祝家庄的对策就可以知道:

“栾廷玉听了道:‘今日这厮们厮杀,不可轻敌。我引了一队人马出后门,杀这正西北上的人马。’祝龙道:‘我出前门,杀这正东上的人马。’祝虎道:‘我也出后门,杀那正南上的人马。’祝彪道:‘我自出前门,捉宋江,是要紧的贼。’”

栾廷玉、祝龙、祝虎分别对应了其他三路人马,而只有祝彪说要捉宋江,所以剩下一路应该是宋江亲自率领的。而且可以推断,栾廷玉所说的“正西北上的人马”,应该是正西的人马,即花荣、张横、张顺这一路。

在讨论栾廷玉结局之前,必须插入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书中对他的结局为什么描述得这么模糊?《水浒》评家金圣叹认为,是“为尊者讳”,梁山好汉杀栾廷玉杀得太不光彩,所以作者才没写。

那么栾廷玉可能的结局是什么呢?

第一种可能,战死。由当时的情况和宋江的话来推断,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但是下一个问题就来了,谁杀了他?

是花荣那一路人马吗?不太可能。从武艺高低来推断,花荣的马战能力不算太高,主要是弓箭厉害,而张横张顺是水军头领,都不具备杀栾廷玉的条件。当然也可以假设栾廷玉是兵败被杀,甚至被乱军杀死,但无论如何都绕不过一个问题,这些死法都没什么不光彩的。即使是被花荣暗箭射死,也可以直接写,因为类似的情节在书中比比皆是,后来没羽箭张清用的石子暗器还成就了一段传说。

是孙立吗?我认为也不可能,孙立既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条件。看书中原文:

“临后孙立带了十数个军兵,立在吊桥上。……祝虎见庄里火起,先奔回来。孙立守在吊桥上,大喝一声:‘你那厮那里去?’拦住吊桥。……孙立、孙新迎接宋公明入庄。”

由此可知,孙立一直守在吊桥边,直到宋江进庄,根本没有时间去追赶栾廷玉。而且,孙立这时候实际上还没有上梁山,不算是梁山的头领,他又不能调动祝家庄的兵马,他手下只有自己带的十几个亲兵。兵荒马乱的,孙立总不能就带十几个人去追赶栾廷玉吧?

但是有一种可能性是解释得通的,那就是栾廷玉也像祝虎一样跑了回来,遇到了孙立,孙立骗他让他赶快进去,然后背后给了他一枪。这样,既有了可能性,又很不光彩。孙立和栾廷玉是同门师兄弟,书中还提到过他们俩关系很好,但是孙立居然杀了栾廷玉,还是暗算,这就显得孙立其人太卑鄙了,太不义气了。

央视版电视剧的处理就与此相似,但是好一点。栾廷玉出逃被孙立截住,几句话之后孙立同意放走栾廷玉,转脸却在他背后射死了他。

在《水浒》同人小说《荡寇志》和《水浒后传》中,栾廷玉都是没有死的,当年逃过了祝家庄那一劫。不过这不符合宋江的那句话,除非脑补大量的阴谋论,所以就不多加讨论了。

那么还有其他可能性吗?有,那就是被暗算而死,而且凶手只能是孙立。有网友就假设栾廷玉出征之前被孙立下了毒,结果出去之后毒发身亡,这种说法虽然没有根据,但是很合理。

总之,我以为,栾廷玉应该是死了的,而且极有可能是被孙立暗算而死,至于具体方法是什么,那就不好推断了,前面提到的吊桥刺杀和毒杀都有可能,而且我觉得前者可能性更大,因为这种方法更容易被人看到,也就更容易被宋江知道,所以宋江才会说“可惜”。

还有一个旁证,这涉及到《水浒》中的另一个难题:病尉迟孙立为什么梁山排名这么低?

论出身,孙立原来是登州兵马提辖,属于中级军官;论武艺,他曾和双鞭呼延灼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在书中还有很多精彩的单挑描写;论地位,他是登州集团的首领,上山时带了解珍、解宝、孙新、顾大嫂、乐和、邹渊、邹润七个头领;论功劳,他是大破祝家庄的头功,后来又多次独当一面率军作战,劳苦功高。

但是,呼延灼排名第八,位列梁山五虎将,而孙立排名第三十九,连八骠将都没轮上,只是十六小彪将的领袖。再有,连孙立的小弟解珍解宝都挤进了天罡星,孙立自己却屈居地煞星第三位,实在是窝囊。

那么为什么呢?有一种说法认为,梁山排名除了出身、武艺、功劳等方面,还考虑人品,人品差的排名会比较低。

比如排名一百零六的白日鼠白胜,他曾在智取生辰纲中起了重要作用,也算是梁山元老之一,虽然本事低微,但也不至于排到倒数第三吧?没办法,他的劣迹太明显。生辰纲案发之后,白胜第一个被抓,供出了晁盖等七人的姓名和住处。这样出卖朋友的人,后来晁盖还派人救他出狱,接上山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么孙立是怎么回事呢?如果也是人品有问题,那么就很可能是因为暗算了栾廷玉,不仅卖友求荣,还用卑鄙的手段杀了人家,所以才会遭到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