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豆汤怎么做】淡火轻烟“赤豆汤” I 名人专栏
华灯初上时,街头明亮处,许多和吃相关的江城叫卖声是很让人喜欢的,而那带着江浙韵调的“桂花——赤豆汤”,更“唱”出了几分温馨。
它是武汉小吃中的一个特例,在我的记忆里,卖赤豆汤的多是女性。用今天的武汉话说,是一色的“小嫂子”。老人们说,那年月“能干女子恨命薄”,没有嫁得个好男人,只好自己动手赚点钱,贴补家用。帮人浆衣洗裳、到码头上为人补衣、在街角接女红手艺活,那些卖赤豆汤的和她们差不多——有个好男人,哪用得着让女人抛头露面,何况还要挑一副担子!
然而,“桂花赤豆汤”的叫卖声是过滤了的。居家过日子,“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做生意时是不兴把自家的难处露给别人看的。于是,从这些女人嘴里出来的腔调,便只有“吴侬软语”的悠扬和绵长,不论是忧愁闲愁,情怨哀怨,都是被滤掉了的。使武汉人听起来不晓得几平顺,不晓得几和婉。那字音儿倒像是“桂花——差滴糖”。
爱开玩笑的武汉男人故意说它是“鬼话——差的差。”其实,武汉人很喜欢这个“差的差”。首先喜欢它的清爽干净。
卖“赤豆汤”的嫂子们,只在干完一天的事之后,在华灯初上之时上街。一副小小的担子,停在路灯下。她们不像一般“做熟食,打下手”的女工,没有谁是穿着“经髒”的深色衣,围着油滋拉呼的围腰。她们穿得干净朴素,小小的围腰,比任何餐馆的大师傅都讲究,不是由胸及膝一笼统的黑布蓝布,而是略挡着前胸的一小块花布,还连上“荷叶花边”,把挡油遮污的东西也做成了装饰品。
两块抹布一擦碗一擦手,分得开扯得清,好像永远不会让沾油渍似的。
对于见惯了汉江边的大“钢灶”、成堆“芦柴”(枯芦苇),烟火炙烤着做成一锅锅吃食的老汉口居民,这样的细节一入眼,你是不赞好也得赞上一声好。
更何况那担子比卖豆腐脑的汉子的担子要小上许多,收拾得干净放光。给人一种“傢什干净,人干净,卖的东西一定干净”的印象。
那碗那勺也讲究。小小的“口汤碗”,细瓷;小小的汤匙,也不是街头习见的粗瓷大甩把,一看这“装备”,就不是“大碗粥,大块肉”的生意,小火“吞”在砂锅里的赤豆汤,浓浓稠稠的,揭开锅就会飘出浓浓的豆香和桂花香。上前问价,老板的回声里,汉口话里夹杂了上海腔或宁波腔,让人还未食物便先有软糯香甜之感,多半问完了是会买一碗来吃吃的。
有的男人就是冲着这小嫂子上来搭讪的,吃也是为了多说几句话。偏偏这些老板的话都少,但又不是故意不开口的意思,给人的印象倒是“异地他乡,交流不便”的感觉,于是话少反倒惹人怜,没法说三道四了。
老汉口都说这“赤豆汤”是一行细食,看起来每碗只要角把钱,算起来却“贵得伤心”。怎么“伤心”,当然是那碗的精细,“恨不得一角钱给你一酒盅!”
怎么不是呢。汉口的小吃,汉口的菜,即令是个人单份,那碗口也不在四寸(直径,市制)以下,盘口不会小于六寸(直径,市制)。可这卖“桂花赤豆汤”的,用的竟是二寸半口径的小碗!那些见惯了大口径“菜碗”装美食的人们,面对这么一点小器皿,吃完了就免不了嘀咕:“狗日的,一角钱是不贵,你没看到她只把一酒杯东西呀?”但这话只是在屋里说说,对于傍晚吃来玩玩的“杂食”、“闲食”,当街说有点丢份儿,他们是不会“嚼”出声来的。
平日,六寸口的大菜碗装一角钱的热干面,吃一碗管一上午;这一小碗赤豆汤,在嘴里过了一回路,转个身就饿了。你说贵不贵?
贵又怎么办?不吃?好像不那么简单。它勾人哪。那浓浓的汤汁,一入口便是浓得化不开的甜,且有佳花之香丝丝缕缕绵绵不绝地随着热气升入你的鼻子,传入你的四肢百骸,那浓而粘的汤却随你的一吞,将一片滑爽,还有一些沙沙细细的颗粒感留在口腔,久久不去。
于是你再舀,再吃。而碗中“羞涩”,就那么点汤汤水水,即使是小成了“挖耳勺的哥哥”的小汤勺,也只起落得三五下使要“刮地皮”了。叮当几声,满口生津,满口香甜,碗里却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不足,不够,遗憾!还想着却不敢再要,于是更觉它美,更觉它贵,便回味着,便笑着骂人,骂也是一种痴念。
卖“桂花赤豆汤”的小嫂子总是占据着路灯下的一片光明,总是悠悠地叫卖着。担子不大,货不多,卖完即止。似乎几十年来就那么卖一会儿就撤了,却几十年让人回味那华灯初上时的“歌”。她们了不起只说一句自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