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之星马尔塞尤 “非洲之星”冉冉升起——马尔塞尤的北非初战
汉斯·约阿希姆·马尔塞尤,天才战斗机飞行员,光芒万丈的“非洲之星”。他的空战技巧远超常人,在西线取得158架宣称战果,被公认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最杰出的战斗机飞行员,中国军迷亲切地将他称为“小马哥”。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马尔塞尤在成名之前顽劣不堪,称他为“问题宝宝”“烫手山芋”毫不夸张。英吉利海峡上空,他屡屡无视编队纪律,我行我素,先后令两个战斗机联队的领导头痛不已。
1941年4月,马尔塞尤被发配到黄沙茫茫的利比亚,成为第27战斗机联队(JG 27)第3中队的一份子。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在新战场遇见了慧眼识珠的指挥官,步步攀向战斗机飞行员的巅峰,只不过开端依然磕磕碰碰。
▲马尔塞尤和他的伯乐——大队长爱德华·诺伊曼
1941年4月23日中午时分,完成北非战场的适应性训练后,马尔塞尤开始执行作战任务,带领僚机赖纳·波特根踏上征程,为JU 87俯冲轰炸机提供护航支持。戴姆勒奔驰DB601发动机带动Bf 109E卷起漫天沙土,呼啸着冲出沙地上修筑的跑道飞向天空。
两架Bf 109E组成双机编队沿着东北方向的海岸线飞往前线,另一队四机编队飞在他们前方。看到尾随其后的僚机,马尔塞尤朝着波特根点头扬手示意,后者回以同样的手语。在他们下方,除了“斯图卡”轰炸机,就只有安静的地中海,阳光倒映在一碧万顷的海面,浮光跃金,高度表上显示此时已到了4000米高空,于是马尔塞尤小心翼翼转向平飞。
▲JG 27的Bf 109E-7战斗机
没多久,托布鲁克的海湾出现在视线内,Ju 87轰炸机冒着英军战机炮火俯冲而下投下炸弹,巨大笔直的烟柱腾空而起。完成任务后轰炸机重新爬高,慢慢转向海岸左方以避开防空炮火,为其护航的Bf 109紧跟上去,突然,马尔塞尤发现7架英国飞机,从下方1000米以东冲过来,这是皇家空军第73中队的“飓风”。
紧跟着前方队友,马尔塞尤带着波特根也俯冲而下,平稳地斜飞转向,他观察到双方的战机陷入一场激烈的缠斗,一架“飓风”笔直冲下咬住一架Bf 109,后者试图向海湾逃去,但因高度过低,机头碰到水面,当即解体。
马尔塞尤对准前下方几百米处的另外两架“飓风”,将操纵杆向前一推,倒转机身,瞄准其中一架,当对方的大半机身出现在瞄准镜内,马尔塞尤调整好方向开火射击,一串子弹结结实实落在发动机位置,从机头扫到驾驶舱,这架“飓风”拖着火舌失速下坠,最终在地面化为一团火球。
“干得漂亮,约亨!”无线电里传来波特根的道贺声,马尔塞尤来不及陶醉于自己的胜利,迅速拉起,物色第二个战利品,就在此时又冒出四架敌机从后方咬住了他,不过凭借爬升速度的优势马尔塞尤躲开了射来的子弹,并且很快飞进云层甩掉了对手。平安回到机场上空,“黄色14”骄傲地晃动机翼,宣告了“非洲之星”在北非战场上的首个击落战果!
▲马尔塞尤在北非的第一个宣称战果:皇家空军第73中队的飓风战斗机
接下来,马尔塞尤马不停蹄起飞执行当天的下一场任务:20架战斗机保护着20架斯图卡轰炸机再次杀向托布鲁克。瞅准一架目标,马尔塞尤又习惯性地不打招呼就冲出编队向对手发动进攻,这次他结结实实领受了一顿教训:皇家空军第73中队的4架“飓风”战斗机从三个方向夹击, 子弹像冰雹一样倾泻在飞机机身和发动机之上。
马尔塞尤甚至感觉到了一颗子弹擦过飞行头盔的声音,他的脑袋下意识前倾,这个动作可能救了他一命:两发子弹从脑后飞过。接下来又有两发打穿了风挡,从眼前不足5厘米的距离飞过。和这可能是马尔塞尤在战场直接面对死神最近的一刻,但就像很多接触过他的人评论过的那样:他确实是个幸运儿。
飞机开始失速,起火的发动机发出的刺鼻气味在驾驶舱弥漫开,马尔塞尤不得不驾驶受伤的座机俯冲逃离。虽然勉强飞回基地,但机腹迫降时撞上地面,机头和座舱几乎挤成一团。他挣扎着踢开座舱盖爬出来,逃命似的跳出可能会爆炸的飞机。地勤人员随后在他那架没有爆炸、但已完全报销掉的Bf 109E(出厂编号W.Nr. 5160)检查出至少30处弹痕。
战后的资料显示,击落未来非洲之鹰的,是来自皇家空军第73中队的法国飞行员雅姆·德尼(JamesDenis)中尉,在二战期间共取得8.5架战果。事实上,德尼是唯一一名两次击中过马尔塞尤的盟军飞行员。两人之间第二次交手发生在一个月后:1941年5月21日。战后德尼描述了这场战斗:
我和巴拉托尔、庞贝一起飞往西迪拜拉尼攻击敌人的补给线,巴拉托尔的飞机起飞时碰到运水罐车,螺旋桨坏了,所以只有我和庞贝继续执行任务。我们没有像以往那样低空飞行,而是飞在高空。
抵达目的地附近后,我大角度俯冲,我的僚机怯生生的跟在后面,庞贝是一个不错的飞行员,但是没接受过空战训练,我有点担心他没有跟上,回头一看,发现一架梅塞施米特109已经盯住了他,因为没有装备无线电通讯我无法发出警告,他被击中了。
那架109随后朝我追上来,我假装毫无察觉,但始终留意着他,等他进入我的射程时,我突然减速,向左急剧侧滑,我的‘飓风(编号V7859)’在惯性下发出剧烈的晃动,一连串子弹从右边擦过,这架梅塞施米特109冲到了我前面,我们开始了一场空中缠斗,‘飓风’的机动性能更佳,我看到109在太阳的方向,便朝上飞,向它开了火,双方距离近得差点撞上,我注意到子弹打进了对方的机身。
德尼笑到了最后。马尔塞尤那架编号W.Nr 1567的Bf 109E-7受损率达40%,最后不得不紧急迫降在托布鲁克附近。当人们告诉他的对手是大名鼎鼎的马尔塞尤时,德尼平静地说:
我是一个训练有素也很自信的飞行员,而且射击也很优异,对战斗得心应手。基于这份自信,在同那名德国飞行员——可能是马尔塞尤——的战斗中,我充分沉住了气,装作没看见他,直到最后一秒才转弯向外侧滑,躲过了对方射来的子弹,我清楚地看见子弹从右边很近的距离飞过。
▲雅姆·德尼,能够接连两次将“非洲之星”马尔塞尤击伤至迫降,此人的技术和运气堪称空前绝后
战争初期,从雅姆·德尼这样的高人手下侥幸逃生后,马尔塞尤的空战技艺愈发纯熟。
4月28日清晨,马尔塞尤所属的JG27第一大队在托布鲁克上空巡逻,正好撞上来自皇家空军第45中队一架“布伦海姆”轰炸机。
“那大家伙看上去像是轰炸机,它是我的了,波特根。” 马尔塞尤兴高采烈地呼唤僚机,转了一个弯就冲出编队。“布伦海姆”发现了捕猎者,转弯逃向东面的海岸,马尔塞尤哪里肯罢休,跟着俯冲下去,在眼看就要撞上的距离眼疾手快射出子弹,把这个大块头送进了大海,然后在防空炮火的怒吼声中扬长而去。托布鲁克附近一名波兰士兵扬·因德里赫正好目睹马尔塞尤击落敌机的全过程:
‘布伦海姆’轰鸣着从我们头顶50英尺下降,同时传来机枪尖厉的哒哒声,一开始我以为‘布伦海姆’错误地对我们开火了,或者是找了一块边缘地带清理机枪。然而四周都是子弹声,我们卧倒在战壕里。原来那些子弹发自紧咬在‘布伦海姆’后面一架‘梅塞施米特’飞机。
‘布伦海姆’轰鸣着向着海岸线外的干河谷降落,试图摆脱“梅塞施米特”,但因为距离太近,它最终从天空坠落,撞向海面,彻底消失在大海。‘梅塞施米特’则一个侧滑朝内陆飞走了。
▲1941年4月28日,马尔塞尤抵达非洲不久就击落了军事生涯中第一架轰炸机:来自皇家空军第45中队的“布伦海姆”式轰炸机,照片他带着轻松悠然的笑意站在战利品前,歪歪扭扭的身形也是一个非常“标准”的马尔塞尤式站姿
5月1日凌晨,第3中队在中队长霍穆特率领下起飞为一队斯图卡轰炸机护航,八架Bf 109组成两个四机编队,分别由霍穆特和马尔塞尤领头,马尔塞尤的编队飞在上方提供掩护。来到目的地托布鲁克以南4000米高空,马尔塞尤率先发现了前方皇家空军第274中队的六架飞机,中队长一声令下,德机开始向高空爬升以占据有利位置。
霍穆特拔得头筹的机会让给马尔塞尤,马尔塞尤也毫不客气,一马当先背对阳光朝敌机扑过去,对方朝左下方避闪,Bf 109的一梭子子弹顷刻之间令其机身翻转,坠向英军防线。而那架逃向托布鲁克方向的僚机也未能逃脱马尔塞尤的枪口,随即被击落。马尔塞尤的第一个牺牲品斯坦·戈登少尉阵亡,但皇家空军第274中队损失的另外两架“飓风”实际都紧急迫降在比尔艾古比机场。
此役,霍穆特也同样斩获两架“飓风”,个人战绩达到了17架。在机场跑道上,看着返航的第3中队两架飞机各自晃动机翼两次,大队长爱德华·诺伊曼喜不自禁,向两位立功者表示了祝贺,不过当他转向马尔塞尤时,看似无心地丢下一句:“你能成为真正的王牌飞行员,不过当心点,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一点脑子都不用就一头栽进英国人的机群再带着被打成筛子的飞机跌跌撞撞回来。”
这一天晚上,黄色14号Bf 109E尾舵添上了第10、11个胜利的标识。
▲非洲的漫漫黄沙上空,JG 27的Bf109E机群
6月14日,英军策划了代号为“战斧”的大规模进攻,为了压制隆美尔的空中力量,西部沙漠空军于凌晨率先轰炸了JG 27等多支德国空军部队所驻的加扎拉机场,从睡梦中惊醒的第3中队队员们匆匆起飞迎敌。
至于马尔塞尤,他在这一天的护航时刚看准一架敌机,突然发现右边的僚机波特根正被另一架“飓风”尾随。
“当心,波特根,‘印第安人’在你后面。”马尔塞尤一边警告一边灵活地转了个大弯飞到那架“飓风”尾部上方,等他刚进入100米的理想射程,还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子弹打穿了座舱盖。只听见一阵刺耳刮擦声和风啸声,机身猛烈抖动,灌进机舱的冷风重重打在脸上,马尔塞尤拉杆爬升,发现发动机输出不足。
这时一股刺鼻的烟雾弥漫开来,油污喷射在风挡,泄漏出来的冷凝剂在机尾拖出一道长长的白雾, Bf 109在空中摇摇欲坠。
▲马尔塞尤的Bf 109E 成为模型爱好者的收藏品
他一边向代理中队长弗兰齐斯克特汇报,一边祈祷油箱还没事。但飞机随即又挨上四发子弹,其中两发在他身体前倾时擦着后脑勺飞过,另外两发则闪过面前。
Bf 109引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沙哑,飞机开始失速下坠,油温已经突破100度,即使马尔塞尤把襟翼展开20度,交替开启和关闭发动机降温,还是不能阻止油温上窜到150度。
弗兰齐斯克特指示马尔塞尤向西飞,尽量降落在友军防线,于是马尔塞尤勉强控制住飞机朝西南方飞去。直至飞到托布鲁克城外40公里,下降到不足300米高度,才在满是弹坑的地面勉强寻到一块稍微平坦的区域以机腹迫降,他慌忙跳出满是浓烟、令人窒息的机舱,远远躲开。看看表,此时距离起飞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他用颤抖的手点燃一支香烟,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随即回到还没爆炸的飞机残骸取出一些地图、飞行日志以及和妹妹在柏林狂欢节的合影,朝着南面距离最近的德军哨所走去。过了约莫15分钟,前方突然传来上枪栓的声音,他一个跄踉,发现除了硬着头皮走过去别无办法。刺眼的阳光从来人身后直射过来,分辨不出是敌是友,只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和头顶戴的英军热带遮阳帽。
他们一定是澳大利亚…或者新西兰士兵——他这样猜想,然后用中学生水平的蹩脚英语打招呼,却听见熟悉的德语,浓厚的斯瓦比口音传到这个筋疲力尽的柏林青年耳中无异于天籁。在陆军士兵的帮助下,他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加扎拉机场。
▲弗兰齐斯克特(右)带领德莱弗参观自己的帐篷
当天,另一件事情给与马尔塞尤极大的触动:代理中队长弗兰齐斯克特中尉友好款待了被自己击落的“飓风”飞行员德莱弗上尉,邀请这位优异飞行十字勋章获得者共进早餐,并陪同参观了营地和自己的座机。散步时,德莱弗拿出新婚妻子的照片向他的敌人展示,眼中的爱意让弗兰齐斯克特不禁对战争又徒生一分厌恶,最后他承诺了向德莱弗的部队和家人报平安。
可以说,弗兰齐斯克特对被俘对手的绅士风度延续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空战的风格:彼此尊重、充分礼遇,给予阵亡的对手全副军礼安葬。前辈们的骑士风度令年轻的马尔塞尤受益匪浅,随后在他短暂的战斗生涯一次次得以传承和发扬。
有关马尔塞尤的更多传奇,敬请期待点兵堂的后续文章。
本文作者夏夜,国内资深德国空军研究者,出版有马尔塞尤的权威传记《风沙星辰:汉斯·约阿希姆·马尔塞尤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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