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耕望治史三书】严耕望与《治史三书》
严耕望年轻时不怎么自信,他曾对老师钱穆说:“虽然很有决心,要向学术路上走,只是天资甚笨,身体又不好。”钱穆则认为,他的天分、勤力、旧学根底都不差,将来必成一番成就,事实果然如此。
我很喜欢看这种学术“丑小鸭”成长为“白天鹅”的故事。因为相对于那些天生就是“神童”的人来说,这样的人离普通人更近,而记述这类事件的书对我们更有借鉴意义。
严耕望在《治史三书》(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6月)一书中,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如果你天资不够聪明,没关系,只要你方法得当,肯努力,也可以取得不俗的成就。《治史三书》将《治史经验谈》、《治史答问》、《钱穆宾四先生与我》三本曾出版过的小书结集在一起,是谓“三书”。
对于如何治史,严耕望有自己独特的“心法”。这里面既有技术性的方法论,也有一以贯之的精神。技术性的方法指治史的原则、论题的选择、论文的规范等。一以贯之的精神则是“工作随时努力,生活随遇而安”,所以他在谈技术性的方法时就有细腻的学术体验在里面,而这些是这本书的生命力所在。
其实,做学问也好,干事情也罢,真正决定成功的因素往往“功夫在诗外”。像严耕望这样的学术大师,过人之处笔者认为至少有三点:一是实。陆象山说:“今天下学者,唯有两途:一途朴实,一途议论。”严耕望治学走的是朴实的路子,他认为治史就应脚踏实地实事求证。
他既反对从哲学出发研究历史,认为这样总不免有浮而不实的毛病。也反对将某些社会科学理论当作灵丹妙药,用来指导史学研究,认为这些都是取巧虚浮偷懒的表现;其二是韧。
这表现在他几十年如一日积累资料和长时间专注于一个专题。据严耕望同窗余英时回忆,严耕望自大学时就开始系统地摘录资料,制作卡片,一生积累的资料卡片有20多万件;三是善用其才。他性情温和,善于采用百家方法,而不拘泥于一隅。他自审自己的才性近于追求确实而稳定的历史知识,故一生专攻制度史和历史地理。难怪余英时称赞说“现代史学界没有人比耕望更能自用其才的了”。
令我极感兴趣的是,在《治史三书》一书中,严耕望一面自谦地说天分不够好,“我的成就虽极有限,但天赋亦极微薄,一切迟钝不敏,记忆力尤坏,幼年读书,三两百字短文亦难熟诵”,另一面又透露出极大的自信,“一个人做学问,如果努力不懈,他的方法,悟解一定能愈老愈进步,也愈邃密”。这种坚信后天的努力可以改变一切的言论,对于苦心求学者来说无疑是一股强大的精神动力。
其实严耕望并不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资质愚钝,他高中时就写出《尧舜禅让研究》,提出与众不同的观点,他著的《唐仆尚丞郎表》、《唐代交通图考》、《两汉太守刺史表》、《中国地方行政制度史》等,部部皆为经典,这些成就足够使其列入大师级行列了。
只是他的参照系太高了,所以就觉得自己平凡些。在序言里他说道:“近代史学巨子多半天分极高,或家学渊源,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后来学子可能自叹不如,不免自弃。”他认为他的小成经验,对于青年人也许有一点儿鼓励作用。这也是作者著此书的原因,前辈学人的良苦用心,希望后学者不要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