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舜禹让位】尧舜禹时代的禅让制具体是如何进行的?
帝尧统治晚期,联盟首领位置的交接,成为帝尧及其治下的华夏部落联盟所面临的重大政治议题。其时,生产力的发展使得各部落、各联盟治理层所掌握的资源越来越多,尽管帝尧勤于政事,操劳终生,但这更多的是一种卓越政治家自身的自我道德约束,并非体制牵绊所致了。而在当时的条件下,联盟首领所掌握的资源,不仅能够使其在联盟范围内施行统治理念,而且也是保障其部落顺利获得生存空间与发展机会的重要条件。
从《史记》中对这段历史的相关表述来看,当时有条件、有资格、有实力角逐这一位置的,主要是下面的几个集团。一是以帝尧之子丹朱为核心的集团,这是最为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当然也是帝尧本人所希望的局面。支持丹朱继位的主要是放齐部落。
丹朱的劣势在于其自身素质在各路竞争者中的相对薄弱,他的性格比较刚直,缺乏冷静的政治智慧,政治斗争的才能和经验都很稚嫩。二是以共工为核心的集团,其主要支持者是讙兜。共工因主导上古时期地位颇重的水利工程而在联盟中有着十分特殊的地位。在水利工程中能够制衡共工地位,并进而进一步觊觎联盟首领之位的,便是崇伯鲧。鲧的最大优势在于获得了联盟行政团队中具有较高威望的四岳的鼎力支持。
在统治后期,帝尧曾就继承人问题征求各部落意见,以了解丹朱所面临的形势。在基本掌握了各方势力分布之后,帝尧选择暂时搁置继承人的问题,为子嗣丹朱做更为充分的继位准备。这时,四岳则已利用其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以及水患再次凸显的热点问题,成功将崇伯鲧摆到了显要的前台位置。一场平静之下所隐藏的激烈博弈悄然开始。
帝尧对策的出发点,是为丹朱集团选择一位没有浓厚的势力和背景色彩的较为强力的平民部落代言人,以辅佐丹朱顺利继位。最终,他选择了重华。重华凭借其处理家庭关系过程中表现出的品行以及部落联盟治理过程中的卓越才能和德行而获誉。经由四岳的举荐,重华登上中国历史舞台。
帝尧对重华开始了全面而细致的拔擢与考察。为拉近相互间关系,巩固双方政治同盟基础,帝尧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下嫁重华,结下翁婿关系,同时通过两个女儿对其进行观察和了解。初步的道德考察结论与民间舆论相吻合,帝尧开始赋予重华处理行政事务的权力。
重华出色的完成了各方面任务,获得了多方面的好评。在此过程中,重华自身及围绕在其周围的利益方开始有了更多的思考和想法。在他们看来,重华完全能够自己继承帝尧的位置,成为全联盟的首领。
重华开始利用接待四方部落首领的机会,结交各方部落,培植和经营自己的一方势力,同时在舆论上攻击丹朱,并挑拨帝尧与丹朱父子间关系,甚至于阻碍他们父子相见。经过一段时间,帝尧逐渐察觉了这一倾向,他深知这一过程显然已经不可逆转,于是只能在此局面下尽可能的予以应对。
重华曾被委派前往各种自然环境恶劣的地区,但都凭借其自身突出的生存素质化险为夷。帝尧还利用重华家中后母及其同父异母弟同他间的天然隔阂,以加害重华,但仍然没能成功。
经历诸多险象的重华意识到了局面的严重性,于是决定把握局势主动。重华实施突然的行动,将帝尧软禁起来,并放逐到异地,使其远离联盟政治中心。对外宣称受帝尧之禅摄行当政,演绎了一出庄重的禅位仪式。丹朱眼见得局势已然失去控制,索性公然自立。然而,其能量显得非常有限,没能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二十八年后,帝尧在软禁中去世。重华在一幕避让丹朱的政治表演之后,正式继位为华夏联盟部落首领,是为帝舜。
所谓的禅让,最早出现在《尚书》之中。而《尚书》文本,已远非本原的《尚书》文本,而是汉人基于统治需要所人为架构的思想体系中的内容。同时出现禅让内容的《论语•尧曰》篇亦经学人考究,定为伪作,不足为据。史学大家顾颉刚先生在《禅让传说起于墨家考》中,明确指出了禅让之说出于墨家学派杜撰的观点。
《荀子•正论》以“夫曰尧舜禅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是陋者之说也”评价禅让,《韩非子•说疑》更是直截了当的指出“舜逼尧,禹逼舜”,《山海经•海内西经》中更是干脆出现了“帝丹朱”的称谓。此外,《孟子》中也表达了对于禅让一事不认可的态度。
如果说以上各证或亦存在窜乱之处,不可确信的话,那么,《古本竹书纪年》则成为讨论这一问题时不可忽视的有力例证。《古本竹书纪年》原本为战国时代魏王墓中竹简,深埋地下躲过了秦始皇焚书坑儒与汉初构建儒术思想体系两场文化浩劫,直至晋代才得以重见天日,其价值不可忽视。
此外,《古本竹书纪年》中的很多记载在后人使用过程中,经与青铜铭文、甲骨文等的比照,得到了很多印证。如其中关于商王世系的记载,经与甲骨文对比,其准确程度甚至高于司马迁《史记》中的记录。
由此,《古本竹书纪年》的权威性也是基本可以信任的。而正是在这本书中,“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这样的句子赫然在列,让我们对于禅让制的存在与否与禅让故事的审视多了一层思考维度。
舜的统治维持了39年的时间,晚年的舜同样希望自己的儿子商均来继承自己的位置,但也同样面对着有着空前威望的禹的虎视眈眈,而舜甚至于没有办法像当年的帝尧一样找到一个可以与禹相平衡的选择。拥有强大政治能量的大禹及其支持开始为代替帝舜主掌联盟做了充分的准备,并逐渐架空了帝舜的行政权力。
这以后,禹组织了对三苗部落联盟的征伐,基本上彻底消灭了其作为政治实体的存在,将统治范围所及推进至江淮流域,“四方归之”。禹获得实际权力17年后,将帝舜押解至苍梧之野杀害,结束了帝舜为期39年的统治,对外宣称帝舜逝于南巡途中。
帝舜三年丧期结束后,禹仿照从前的模式,让位舜子商均,自己避居于阳城。不出意料,联盟的主要行政机构和各部落首领均追随而来。于是,禹众望所归的正式登上权力巅峰。
社会制度的形成与变化演进,决非一朝一夕而一蹴而就的事情,因之,将传子制度“家天下”的重大历史变化归因于禹启之际简单交替,显然是不负责任的。揭开禅让背后的面纱,其景象的表现或许并不如我们单纯美好的小小愿景一般,然而,历史的真实,以及历史上诸多远甚于此的残酷与晦暗,从来没有因为我们的愿景做出过一丝一毫的改易。
更何况,这禅让童话的真实表象后,实则是中华历史文明向前迈进的坚实有力的一大步呢。